巨大的困意从她身体里生长出来,一寸一寸地掠夺意识。

将近十年,宿鹭都被这种病症所折磨。

不是源自睡眠不足,无论她睡多久,那种困倦都会不分场合地找上她,令她难以控制地跌入梦境。梦里也永远是阴人鬼风,极尽惨烈。

得知这个病无法根治,她将要和昏天黑地的现实和光怪陆离的梦境搭伙过一辈子时,宿鹭是崩溃的。

然而她崩溃也不敢歇斯底里,因为过于激烈的情绪会带来猝倒的可能性。

只能将满心不甘与恐惧压成一汪潭水,在风里不起波澜。

宿鹭沉浸在思绪中,半晌,觉得耳边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渐渐有了熟悉的语言的轮廓。她循声看去,这才发现张成在说话,而且似乎是在和她说话。

她竭尽全力地与倦意对抗,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甚至看不清对方的脸。

直到她双手被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按住,她也没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张队!怎么回事?”副驾驶的警察问。

开车的人也紧张地看了几眼后视镜。

张成见状道:“好好开车,这里有我。小徐,把纸巾给我。”

小徐递来一包纸巾,张成接过,连抽三四张,去擦身边女孩的手。

后者手背、指节,乃至掌心,都凌乱地伏着粗糙的伤口。也不知道她究竟使了多大的劲,指甲陷进皮肉,伤口不大,但是怵人,血顺着手指往下流,在她衣服上糊开乱七八糟的线条。

她坐在张成右边。擦她手上的血,张警官自然用的是惯用手。

他早年右手受过伤,之后便一直使不上劲,哪怕对方没有反抗,他的手也因为抬起时间过长,大臂至指尖,都不住地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