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沉川放下了馒头,她似乎是想了想,好像那些流放的缘由在这冰天雪地中都被冻结住而叫人无法去回想,外头落起了雪。
扑朔朔。
扑朔朔。
是在王城里从来没有见过的大雪。
这样的雪夜合着冰冷的气息刺痛你的颈项,她下意识想要回头去望,却除了四面高墙看不到其他,在这样与世隔绝的函厔,只要你想忘记,你甚至可以连自己姓什名谁都能忘的一干二净。
慕沉川因为这样的念头猛然回过了神,仿佛是自言自语的只是在脑海中刻下这样的痕迹:“我杀了自己的父亲。”
一旁的小午反而一愣,许是没料想到,别瞧这小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嗓门也不大,你以为她只是个被家族牵连的无辜分子,却不想担的是杀人罪名。
而杀人被流放者,若不是因你身份特殊,便兹事体大,被杀者身份特殊,小午唯一能断定的,便是慕沉川家世背景绝不普通,想当然尔,来这里的,哪一个都是该死却不能死的。
小午终是正色盯着慕沉川那面无表情的肮脏脸庞看了半晌,下意识的咽了下唾液,杀父之罪天理难容,因你不忠不孝无心无情,有那么一瞬几乎从小午的心底里起了一层莫名的鸡皮疙瘩,慕沉川越是平淡无奇仿佛与自己无关的说出杀了生父这样的事,越是叫小午没由来觉得发寒。
慕沉川可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良善单纯,可偏偏这样一个眼瞳中看来波澜不惊的人却还要替别人去出头,也是稀奇。
“喂,”小午干咳了声清清嗓子,他踢了一脚摆在慕沉川跟前的水碗,水渍咣当晃了出来仿佛马上就能冻结成冰,“不管你以前是杀人放火还是打家劫舍,在这儿那都没地说,你今天惹了魏亭长,明儿个就得去乌棋马场,那里的情况你应该也略知一二,我没什么可劝你的。”
小午直起身子摆摆手,一副事不关己及不操心的样子,死在函厔的人他看的多了,死在魏岩手上的老弱病残可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有时候老老实实做一条听话的狗,苟延残喘也比当个死人好。
他挪开脚,居高临下的看着半趴在地上挪动不了的慕沉川,这样子还真像是大老爷们在打赏乞丐
一口饭吃。
慕沉川张了张口,反而莫名的笑了一下,只是更像在体力透支后的喘息:“你…看起来不像个坏人。”这也是慕沉川觉得奇怪的地方,小午虽然口气不善,话不好听,行为也不见得多品德端正,可似乎与魏亭长那作威作福之流又相去甚远。
“坏人?”小午舔了舔唇角好像听了个无比古怪的词,连脸上的表情都不可思议起来,他流里流气的敲了敲牢门,“我说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啊?你可拉倒吧,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王法就是我那魏叔。”他颤着肩膀也是几分无奈和感慨,在冰天雪地里,做什么出头鸟,那都是不要命的人干的事,就算你有一腔热血忠义,也该叫这九天寒窑给化解了才是。
蝼蚁尚苟且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