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一声响,门被缓缓打开。
简约而沉稳的内饰一览无遗,客厅内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虞婵原本满面都是拜访长辈的乖巧笑意,可看到面前的景象,就变得有些无所适从。
管家神色抱歉地朝她躬下腰,礼貌地接过她的外套和包。
“实在不好意思,医院事务繁忙,季先生临时有一个紧急会议要开……但他承诺今晚一定会回来。”
管家用生涩的中文解释道。
“没关系,我们有时间,可以慢慢等。”虞婵连忙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下一秒,季澹冷得毫无温度的声音响起来。
“他的承诺,我听得多了。”
声音入耳,虞婵霎时一怔。
她从没听过他这么冰冷的音色。
无波无澜,冷清空寂。听到的瞬间,就能让人一下子明白,到底什么才是“心灰意冷”。
那声音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爱,没有恨,没有愤怒,没有失落,似乎连淡漠这种情绪都没有。
只有浓郁的,化不开的疏远和寂寥。
季澹一副见怪不怪的神色,将手里的月饼随意地扔在了玄关。
等做饭阿姨摆满了一桌菜,头道菜都有几分凉了,季书丞才匆匆赶回来。
如果说季澹能令人想到春日的暖湖,季书丞就如同一支纯银质地的钢笔,人到中年仍有满身温雅的书卷气。
可锋芒内敛,并不意味着没有锋芒。正如银光流转的尖锐笔尖,既能著书立说,也同样锋利如刀。
电梯门打开的刹那,虞婵立刻起身迎上前。
“季伯父好,我是虞婵。”
她今天穿了一身温婉得体的秋冬系长裙,但眸间光彩耀目,满身美人自矜,是再朴素的衣饰都无法遮掩的。
纵使已经在网上看过她的舞台表演,季书丞仍被这股盈盈流转的华美气质所震撼,双眸恍惚了一瞬,如被烟花照亮。
旋即烟花落下,他眼眸复归沉寂。
“虞婵小姐,久仰了。”
三个人默默地围着饭桌吃饭。
季澹坐得离季书丞很远,又把虞婵也拉到自己身边。于是就变成他两人坐在饭桌这边,季书丞孤零零地坐在另一边,宽阔无比的饭桌像道天堑。
桌上一丝不苟地摆着四套餐具,其中一套是公筷。这是身为医生的季书丞一向的习惯。
“我从国外买了皇家舞团刻印的cd,虞小姐的芭蕾舞跳得很好。”
似乎是知道儿子并不会理会自己,季书丞和虞婵寒暄。
“谢谢您的夸奖,我学芭蕾的时间已经超过二十年了,勤能补拙嘛。”虞婵笑盈盈地回答。
很奇怪。按理说坐在一起吃饭,又是已经算半个家人的关系,距离应该更近才对。
可虞婵却觉得,今天的季书丞,远远不如上次见到的季书丞那么和善、好相处。
“虞小姐太谦虚了。”季书丞微微露出笑意,“说起来,咱们还曾经见过一面,也算是巧。”
他生硬地放下自己手中的筷子,拿起饭桌中央的公筷,夹了一筷子红烧肉,半站起身,放入虞婵碗里。
虞婵不怎么吃肥肉,但她道谢后,就将这些肉全都吃完了。
“reeve当演员这些年,我总担心他沾染这个圈子的浮躁和污浊气,甚至染上一些荒唐事,辜负别人家的女儿,所以一直不赞成他的这份工作。”
“但reeve确实用行动向我,还有他妈妈表明了,他是个好孩子。”
季书丞喝了几口茶,沉默了阵,叫来管家把茶换成酒。
听到这个嘱咐时,一直低头不语,绝不和季书丞有眼神交流的季澹,终于抬起头,略带讶色地瞥了他一眼。
茶杯换成酒杯,殷红如赤霞的红酒泛着迷离的光彩。季书丞抿了一口,朝着虞婵举起酒杯。
“你更是个好孩子。义演的事情、基金会的事情,还有你的那个公益机构……叫楼心月,对吧?我都了解了一遍,越了解,越觉得非常伟大。reeve和你在一起,说实话,我感觉他有点高攀了。”
虞婵哪想到季书丞会这么说,脸都有点红,赶紧站起身连连自谦。结果余光就看见季澹长眉一挑,露出了进门以来,给季书丞的唯一一个好脸色。
颇有几分遇到知音的欣慰感。
虞婵:……
这饭越往下吃,虞婵越明白一件事。
季书丞只知道怎么面对病人和学生,不知道怎么面对儿子,和儿子的女朋友。
在他心里,也真的是病人第一,学生第二,家人第三。
只有一个例外。一个至高无上的例外。
estella就是那个例外。
吃过了饭,季澹一个人去露台赏月,虞婵陪着季书丞在楼下说话。
季书丞不常喝酒,上头得厉害,面色有点红,话也多了几句,聊起季澹小时候的事情。
“他四岁就被星探挖掘,叫去片场拍戏,我那时很不理解这个行当……明明自己没尽到多少为人父的责任,还经常说教他。现在想想,真是后悔。”
“他十三岁那年,有一次叫我去片场探班,我没去。后来又过了三天,我才在网上看见,剧组给他办了个生日会。”
季书丞说着,又开了一瓶红酒。虞婵在一旁静静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