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粮油关系都在厂里呢,要不咱们还是回厂里吃吧。”周雷连续吃两顿,感觉十分不好意思,这吃的都是人家的粮食呢,这年头谁家的粮食不金贵啊。
“没事,吃这一顿不会将你师父吃穷。”鹿仁佳端着碗进了屋子:“行了赶紧坐下吧。”
杨松和周雷这才坐下了。
中午烧的是白菜炖豆腐,里面放了油渣,很香,吃的主食有红薯,也有二合面的大馒头,属于有粗有细,两个都是好孩子,只冲着红薯伸手,最后还是鹿仁佳给他们碗里一人放了个大馒头,他们俩才有些羞赧的吃了。
到了傍晚,两个人又泡了手,杨松先回家了,而周雷却磨磨蹭蹭的。
鹿仁佳以为他还想留下吃晚饭,便开口邀请。
结果周雷摇摇头,低头从包里翻出小包袱:“这是郑婷婷托我交给你的,说……只要告诉你是她给的就行。”
“你认识郑婷婷?”
这下子鹿仁佳是真意外了。
“认识,她舅舅和我家住一条胡同。”也算是从小认识的青梅竹马了。
虽然交集并不多。
“这是什么?”鹿仁佳接过包袱,开始拆外头包着的封皮,却没想到用针线给缝的特别严实。
“我不知道。”
周雷实话实说:“东西交到师娘你手里了,我就先回宿舍了,我床铺还没收拾呢。”
“去吧去吧。”
鹿仁佳见他真心不想留下来吃饭,便也不再挽留。
等周雷走了,鹿仁佳才回头拿着布包进了绣房,沐戈壁正在整理,这一天认识绣线,取了不少线下来,现在还得分门别类的重新挂回去,也是个不小的工程。
所以见到鹿仁佳过来很是奇怪。
毕竟她不太经常到绣房里来。
“拿个你拆线用的剪刀来。”一进门,鹿仁佳就招呼沐戈壁,她眉心微拧,目光黏在手里的小包上。
“这是什么?”沐戈壁接了个凤尾剪刀给她。
“不知道,周雷跟郑婷婷舅舅家住一个胡同,这是郑婷婷托他带给我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鹿仁佳手脚麻利的开始拆线。
沐戈壁凑到旁边去。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郑婷婷缝的特别紧实。
鹿仁佳拆的有些不耐烦,最后还是沐戈壁接过去一点一点的用剪刀挑开,才看到里面东西的庐山真面目,是一本黑皮的笔记本。
翻开扉页,里面写着‘为人民服务’五个大字。
再往下翻,里面的内容却让扉页上的字看起来的像个笑话。
“这是?”鹿仁佳满脸惊愕地抬头看向沐戈壁。
结果发现沐戈壁的神色也很是凝重。
因为这本子不是旁的,正是郑国强这么多年来记得账本子,这账本子里涉及的人很多,有革委会的,还有老县长,甚至还有下面的几个镇长……以及市里的领导。
夫妻俩面面相觑。
“我算是明白……郑国强为什么要死了。”鹿仁佳喃喃出声,忍不住地感叹。
“是啊……”
沐戈壁也有些懵,再看眼前的账本子,只觉得这玩意儿就是个烫手山芋。
“就不知道这个账本子郑家人知不知道了,要是知道的话,咱们就得小心点儿,要是不知道的话,咱们这东西就得捂好了。”沐戈壁脸色严肃的捏着本子,仰头环顾绣房,仿佛在寻找哪里可以藏本子。
“不拿出来么?”鹿仁佳疑惑:“给周叔好了。”
“不行,这东西事关重大,牵扯到市里的领导,至于有没有牵扯到省里谁也不知道,周叔现在位置不好牵扯到这种事情里,还是等下次送货的时候,你把这个本子带到部队去交给大哥。”
至于大哥怎么用这个账本,他们也管不了了。
周厂长的性情过于刚正不阿,要是这账本落到他手里,说不定会惹祸上身,田雪这么多年好容易愿意再步入婚姻的殿堂,不能再让田雪牵扯到这种事里来,他们的晚年得幸福才行。
“你说的对,这件事我俩得捂好了。”鹿仁佳抿了抿嘴,来回踱步两圈:“这样,我找机会去见一见郑婷婷,问问她是怎么得到这本账簿的。”
“行。”沐戈壁点点头。
然后夫妻俩就跟小仓鼠似的,将整个屋子都寻思了一遍,最后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将本子给塞了进去。
塞完后,鹿仁佳又出门悄悄的去了一趟郑家。
远远的就看见郑家门口贴着白纸,挂着白灯笼,门口还放着花圈,家里没有吹拉先生,只有一个吹唢呐的,正在吹些哀哀戚戚的音调,现在没有早年那么疯狂,但有些事情,还是不能过分。
门口围着不少人,正朝着里头张望。
原来郑国强的两个儿子早上到家了,这会儿正跪在灵堂里。
“可怜哦,走的时候还好好的,这回来的时候,爹都没了。”
“可不是嘛,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不是说是因为乱搞男女关系被人家男人堵床上了,这才被打死了么?”
“一看你就是听人胡说八道的,是那家的男人有疯病,不晓得听那个撺掇,这才把郑主任给打死了。”
“……”
这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各自有各自的消息来源,但好像哪个说的都是真的,哪个又都好像在胡说八道,叫人分不清真假。
鹿仁佳个子高,挤进去越过人群看向灵堂。
灵堂里跪了两个年轻男子,俨然就是郑国强的两个儿子,郑长河和郑长江。
“老郑没了,以后还不知道哪个儿子接他的工作呢。”
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给谁,对另一个都不公平。
此时此刻,早已没人记得,同样在滇省建设兵团的郑晴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