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已时隔五年,可踏入阴影里的那一刻,江成意就知道,他对“家人”这个概念的惧怕与敏感从未消失。
几乎不用回忆,他分毫不错地踏上了回家的那条路。
杂乱的草丛,翘着角随时可能崩出一片脏污泥水的地砖,头顶茂盛繁浓的枝叶,连哪个转角的哪个石块,江成意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慢吞吞地走近了,立在筒子楼前,抬起眼来。
循着门口破漏的缝,他看见二楼称不上阳台的阳台上那一丛碧绿的金钱草,和周围灰破的纸箱杂碎垃圾格格不入,长得堪称茂盛。
已经是夜里,门缝隐约透了隙光线,透过雨夜雾沉沉的。
江成意缓缓吸了口冰凉潮湿的空气,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陈娇正窝在裂了碎皮的沙发一角,挑起花汁仔细染着指甲,翘着腿,嘴里哼着不知名的调。
她从早就是个爱美的女人,虽人已破败凋零,可心思却还残存着那一丝执拗。
破了角的实木桌面上藏灰并齐,散乱着各种方便面袋子和外卖盒,烟灰缸已经没出了三五厘米高,烟蒂的黄渍散在桌面上,无人打理。
小电视里在放着不知所谓的电视剧,声音呲着电流断断续续的,屏幕长久未擦拭,四角已经灰蒙得看不出原本的样子,演员的脸都像是蒙了层雾。
陈娇也不在意,只垂眼拿草叶子缠着自己的指甲,扯出根绳子,仔细系紧了,这才去包下一个指头。
灯光下,她杂乱掉了色的头发有些枯黄,又掺杂了几缕灰白,眼下嘴角皱纹横生,若是有人看到,必然不会相信,这只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
廊檐下忽然响起敲门声,轻轻的,两三声就停了。
陈娇正一手缠着线,以为是哪个嫖客,不耐烦地回了句:“今天累了不接客!敢进来老娘就报警告你强奸!”
女人的声音依旧柔媚得花一样。
门外的人顿了半晌,却缓缓推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