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赶到时。
男人的呼吸已经很微弱,关慕紧握着他体温逐渐流失的手,眼神空洞地看着那些陌生的人纷纷上前来,试图拉开她。
很快,关沉被他们抬上担架。
她恍惚地想追上去,却因为被顾忌着情绪失控拦下。
一路上,浑浑噩噩。
等她到了医院时,人已经进了手术室。
走道里,惨白的灯光照得人炫目。
所有感官都是模糊的,所有的神经好像只剩下一条信息在反复传导:自己要守在这,等里面的人出来。
她扶着墙缓缓蹲下。
不久后,手术室外的人越来越多,蒋承允,姜季,蒋灵颜......焦急的脚步声来来回回敲在过道的瓷砖上。
唯有她,一动不动。
静默得几乎要失去存在感。
直到眼前遮下一片阴影,陌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请问是关慕女士吗?我是关沉先生的私人律师。”
听到那个名字,她终于有了点反应,机械地抬起头。
是一个高瘦的男人,带着半边框的眼镜。
蒋灵颜扶着她站起来。
男人不紧不慢地从黑色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递过去:“这份是关先生之前立下的遗嘱,若是他发生意外,他的个人资产都将转移到您名下,具体的条款内容您可以先看——”
话音未落。
关慕封闭的情绪突然失控起来,她抢过那个文件夹,狠狠丢到地上。
眼眶热烫得发红:“我不要,他没事的......”
一遍遍喃喃着,本就沙哑的声音撕出几分破裂感。
那律师还想说什么,蒋灵颜咬了咬牙,把人拉到一边,冲着蒋承允喊:“哥!”
蒋承允头疼得要炸,走过去赶人:“谁让你现在来的,没看到还在手术吗?你赶着送魂?”
“关先生交代一旦发生意外——”
“交代个屁,”姜季也上火,扯着要哭的声音吼他,“你少在这逼逼,他自己能交代,不需要你,赶紧滚。”
律师看了眼手术室,没再说话。
但也没离开,万一要是真的没撑过去,剩下的要按照他当初拟定的章程走,他独自走到一边,坐下。
不知道多久后。
一声灯灭,手术室的门终于被推开。
几人仓促地迎上去,主刀医生摘下口罩:“还好内脏刺破得不深,手术很成功,暂时脱离危险了。”
医生又交代了几句,蒋承允和姜季过去办手续缴费,而关慕似乎一时还没回过神来,怔在原地。
等到那病床上双眸紧闭的人被推远。
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找回一丝神智:“他,没事了?”
蒋灵颜:“嗯,没事了。”
“真的...没事了?”
“嗯。”
堆积已久的恐慌、悲伤在这一刻泄闸而出。
她抱着蒋灵颜终于哭出声。
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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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后观察期,关沉被转去了icu,暂时不能入内探望,而这期间,关向怀也来了一次,是找关慕的,说关辛才这两天身体抱恙,让她回去看看。
关慕一颗心全悬在关沉身上,怎么也不肯走。
关向怀没辙,只能随她去。
第三天,关沉的各种体征已经趋于平稳,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了,关慕趁着下午,赶紧找了个隔壁的酒店洗了澡,换下那一身还染着血迹和污渍的衣服。
不过几十分钟,又匆匆赶了回去。
推开病房门,她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想落泪,又庆幸。
她悄声走到床边坐下,一眨不眨地盯着病床上的人,脸色苍白,眼窝好像也深了些,果真营养液一点都不如吃的。
等他好了,自己一定学着给他做好吃的。
还要给他煲汤,每天都不重样。
她鼻尖一酸,握住他没受伤的那只手,低头凑过去,把唇压在他手背上,痴缠地亲了亲。
又抬起头,轻轻抚了抚。
他指骨很漂亮,修长,经络分明,只不过手腕上。
关慕将他的手小心翼翼地翻过来,看着上面一道明显的疤痕,颜色和周围的肌肤不一样,质感也有些粗砺。
究竟是怎么弄的呢?
她其实已经疑惑很久了,但每次,他好像都刻意回避着,一提起,就转移话题。
是刀伤吗?
脑子里冒出一个猜想。
关慕自己都惊惧了一下,不自觉地抬手去探他鼻尖,感受到一抹微热,心里又松了松,收回手。
真的是疯了。
下次找个机会问问医生好了,不准胡思乱想。
关沉醒来时,天色已经全暗了下来。
第一反应是确认小姑娘。
但屋内一片昏暗,他睁眼适应了一会,借着微微透进来的几缕光线,才看见床沿趴着的小脑袋。
心里的恐慌感散了大半。
“慕慕?”他试探地叫了一声。
声音又低又哑。
关慕这两天睡得很浅,稍微一点声音,她眉头就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迷迷瞪瞪地睁开眼。
“关沉?”
他低低“嗯”了一声,关慕眸光滞住,盯着眼前的人,仔细辨认了一会,意识到什么,突然猛地一下站起来。
椅子被带倒,她顾不上去扶就仓促往外跑。
“医生!他醒了!”
走廊上传来小姑娘沙哑急促的声音,关沉心顿时揪了一下,很快又热热烫烫地化开。
医生很快过来,检查了一遍身体指标,都正常,又嘱咐了几句最近恢复期的禁忌,关沉眼神都黏在一旁紧张站着的小姑娘身上,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好不容易捱到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