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药,太烈,太苦,但无疑谨遵着医嘱,一次次刺激他。
就像现在,急诊室亮着灯,他和孟雨站在走廊,心里百感交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不知道多久,门终于开了。
林清取下口罩和无菌手套,看向两人,颔首示意:“没事了,去看看他吧。”
孟雨率先进去。
裴谈声脚步停在原地,没有往里走。
视线透过门上的玻璃窗户,可以看到里面白茫茫一片。
这种独属于病痛的颜色。
林清离开前看了他一眼:“你不进去?”
“不了。”裴谈声坐在走廊的长椅,支着腿,后脑勺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阖起眼睛。
林清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嘴角翘了一下,耸耸肩膀:“随你。”
他刚转身要走,目光一下子停在前方进门处。
林清笑了,意味深长地说:“生病的小玫瑰需要呵护,你既然不情愿,自然有大把的人愿意。”
裴谈声睁开眼睛,一偏头。
蒲恩、康意舟以及五位宋家的黑衣墨镜保镖,争先恐后地跑了过来。
林清嘴角的笑差点绷不住,打趣地瞅着他。
裴谈声脸色如常:“哦。”
待林清走了,待几人着急忙慌地冲进病房,裴谈声才发现五指不知何时紧抠着掌心,手掌已经发麻,仿佛毕生的冷静都在顷刻烟消云散。
他自暴自弃地起身,背对着病房门狠狠咬了后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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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瑰清醒不久,病床前便围拢了不少人。
康意舟居然也在。
“我改签了,听说你生病,所以来看看。”他解释道。
宋瑰笑了笑,唇色苍白:“谢谢。”
目光在几人周围移动,却没能看见裴谈声,孟雨很懂他哥的想法,跟着在病房里找了一圈,说道:“裴谈声还在外面。”
宋瑰虚弱地扯了下嘴角。
孟雨担忧道:“哥你现在感觉还好吗,想不想喝点水?”
宋瑰摇头,歪了歪脑袋,视线穿过病床前的人,看向微开的房门。
“哥……?”孟雨喊他。
宋瑰指尖轻轻地抖动了一下,收回目光,对上孟雨担忧的脸,张了张嘴唇。
孟雨以为他需要什么,连忙倾身,把耳朵凑近听他说话。
“哥你说,别着急。”
宋瑰嘴唇干燥,不舒服地抿了下。
他闭着眼,艰难地呼吸两声,再睁开时,眼里深处缠绕着迷乱的流光。
在孟雨没看见的地方,宋瑰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涡,用很轻地声音说出渴求:“我要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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濒死的感觉太不好受了。
就和孤舟在湖里漂泊无依一样,没有归路来路,任风和水带着他走。
宋瑰昏倒后眼前黑黢黢,冰冷的器械在他身上移动,病房里熟悉的消毒水味道冲刺着鼻息,带来阵阵作呕的感受。
在这段漆黑的时间,他脑子里出现了许多东西。
生病前的,生病后,在剧组,在北城,密密麻麻的回忆如潮奔涌,全部袭向他。
再睁开眼时,繁复的记忆化为面前这些熟悉的面孔,只是在其中,却没有裴谈声的身影。
孟雨唯恐宋瑰不舒服,点点头道:“我这就去叫他。”
说罢,在林医生助理的提醒下,其他人也离开病房,让宋瑰休息。孟雨出来的时候,裴谈声正背对着门,身形挺拔,双手负在背后,看不清他的神情。
“裴谈声。”
他转身,隔着很长一段距离望向孟雨。
“哥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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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字足够。
裴谈声再想如何冷静,也在孟雨的话里,变得没有了克制力。
躺在病床上的宋瑰听见脚步声,歪了歪脑袋,眼睛对上门口的人,轻轻笑着问:“你在外面做什么?”
裴谈声走至床边:“透气。”
宋瑰貌似了然地点头:“也是,诊疗室的味道很难闻,我也不喜欢。”
在疾病面前,所有的怒火都随着他苍白的脸庞消失,裴谈声再生气,面对他此刻的样子也怒不起来,硬着声音说:“还好吗?”
“不太好。”宋瑰垂下眼睫。
裴谈声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端详他的脸。
孱弱的身体比初见他那会儿还要虚弱,嘴唇干燥皲裂,惨白惨白的:“哪不好?”
宋瑰眼睛转向床头柜:“想喝水。”
裴谈声倒了杯温水,又取出棉签,倾身,一下一下地用棉签蘸水在他唇瓣上。
他不大习惯做这种事,手都是绷紧的。
嘴唇慢慢浸湿,舒服了一点,宋瑰目不转睛地盯着裴谈声。看他手背鼓起青筋,面色冷峻,看他一双眼睛蓄满紧张,严肃得如同在面对什么重大事件。
宋瑰轻声一笑:“你没给人喂过水?”
还有心思逗他?裴谈声烦恼他这副样子,将水杯放回原位,不轻不重地说:“有。”
“谁啊。”他悠悠地问。
裴谈声一噎,闭口不答。其实没有过。
宋瑰追问:“到底有还是没有?”
裴谈声:“和你无关。”
“那好吧……”宋瑰遗憾地叹口气。
安静的病房,只有他们两人,宋瑰稍稍动弹了一下,眼睛又缠在了裴谈声身上。这双眼像拥有着无尽的吸引,裴谈声几乎顷刻,与他浓烈的眸光相对。
他在想什么,自己又在想什么?目光凝视的同时,裴谈声眼神闪躲,避开了这道黏黏糊糊的视线。
他轻轻一咳,故作冷静:“我先走了。”
正要起身,细软的手指勾住了他的小指头。
裴谈声心脏漏跳了一拍,脚步愣住,低头时,目光停留在相触的指间。宋瑰纤细的食指微微屈起,勾住了他的,他顺着视线慢慢往上,却看见宋瑰也低垂着眉眼,在看那里,一脸出神。
过于暧昧了。
裴谈声呼吸一窒,倏地抽出手指,背对他:“好好休息。”
宋瑰在他身后甜软地回答:“好,我听你的。”
临到门口的裴谈声听到这句,脚步踉跄了一下,匆匆走出病房。
房间回归沉静。
宋瑰抬起手指,停在眼睛上方,细细地看。
孟雨一进来就说:“裴谈声怎么了,火急火燎跑出去……?哥,你在看什么呀?”
“没事。”宋瑰缩回了手,冲孟雨笑笑:“我饿了。”
孟雨晃了晃手里的粥,“全是你爱吃的。”
宋瑰闻着这股香浓的味道,微眯起眼睛满足道:“小雨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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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瑰得在诊疗室住院一周。
期间,康意舟已经离开了弥镇市,等安顿好工作室和谭澄后,再过来签订合同。宋瑰倒不着急,每天躺着养病,算是继两个月后再度体验了一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就是手脚没力气,洗澡太麻烦。
没有请护工,孟雨和裴谈声轮流在病房值夜。今晚刚好是裴谈声在,宋瑰喝了药后躺下,身体黏答答得不舒服,只想起来洗澡。
窗帘遮挡着月光,隐隐约约给房间照亮了一点。宋瑰左右睡不着,转头,看了阵旁边床上的裴谈声,小声喊他:“裴谈声,裴谈声……”
裴谈声夜里睡眠不稳,几乎在他发出动静时就醒了:“什么事?”
“我想洗澡。”宋瑰慢悠悠地坐起来,“两天没洗了……”
还委屈上了?裴谈声听他语气,脸色不免僵硬:“我给你放水。”
他翻身起来,诊疗室条件很好,浴室还有洗澡的浴缸,裴谈声很快放好水,将灯打开。再看向病床上时,宋瑰热得汗水打湿了鬓发,脸上显出一股苦恼,正自顾自地拨头发。纤长的脖颈露在空气中,细细密密的汗颤绕在颈上,让他想到了一个秾艳撩人的画面。
裴谈声没料到自己此刻如此不禁用,仅仅一张脸,就让他想入非非。他冷着脸色,走到病床边,语气极其平淡地说道:“可以去洗了。”
却平淡得过了头,像极了欲盖弥彰。宋瑰目光游荡在他脸上,弯唇轻轻地笑:“走不动,扶我过去。”
裴谈声便把他从床上扶下来,单手搂他的腰,慢慢往浴缸去。
氤氲的热气浮绕在浴室上空,刚进去,扑面便是温热的气息,很舒服。宋瑰走到浴缸边,停住了。
裴谈声正要出去:“还不去洗?”
宋瑰的嗓音从来没有这么软过:“都说了我没有力气,你不帮我的话,我衣服都脱不了,也没法进去。”
见裴谈声一直没说话,宋瑰转身和他面对面,仰着脸在热气腾腾中凝视他的五官,懵懂地说:“帮我脱衣服啊,裴谈声……我们都是男人,别不敢。”
他仰头的姿势保持不动,脖颈的青筋在这样的角度下异常明显,凸起的小小喉结于象征暧昧的浴室里显出了性感的意味,宋瑰凝视他半晌,干脆伸手,将他的手掌按在了自己腰上:“快,好热。”
嗔怪一样,裴谈声手触碰到他的腰,攥住了衣摆,慢慢帮他脱下。
脱衣服的角度无疑充满着极致的“危险”,离得太远无法脱,只能越靠越近,越来越亲密,手臂如同将宋瑰整个圈进怀里。感受着一寸间浓烈的呼吸,裴谈声喉间吞咽两下,尽量将视线对准宋瑰的发顶,而非那慢慢露出肌肤的身体。
等脱下这件简单的t恤,裴谈声后背起了一层层的汗。
宋瑰跨进浴缸,将身体陷进水中。
“我出去了。”裴谈声闷声道。
在他将要转身时,宋瑰歪头笑了一下:“如果你能帮我揉揉肩,就再好不过了……我的贴身保镖,你的职责不该让我难受。”
说完还掬起一捧水,侧头轻柔地浇在左肩上。
浇水的声音哗啦哗啦,寂静中显得尤为突兀,裴谈声回头,宋瑰翘起了唇角,笑脸化作利箭当空刺向了他。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头脑昏昏站在了浴缸后面。
视线下移,宋瑰白皙的肩被他收纳眼中。
水波微漾,还没开始洗,所以没有沐浴露泡泡的遮掩,清澈几近见底,隐隐约约能看见宋瑰一双修长的腿,交叠着绞在水里。美人鱼初褪鱼尾,还不熟悉双腿的机能,于是在外人眼前,微妙地缠在了一起,试图天真地想缓解某种难捱的释放。
裴谈声心尖打颤,眼睫匆忙垂下。
宋瑰在浴缸里动了动,侧头抬眼,视线追着他的脸:“开始吧,别太用力,我想舒服点。”
裴谈声不争气地屈膝在他身后,双手握住细腻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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