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尹有心和稀泥,腆着肚子,软声安抚谢夫人,一心将这事掩在袖中,春风化雨。
谢夫人却是个破釜沉舟的性子,反声质问:“我击鼓鸣冤,府尹拒而不受,莫非要在天子脚下行官官相护、舞弊营私之事?”
京兆府尹大冬天冒了一脑门的汗,深知此事不能善了。
谢知清人还没到,谢母身着三品诰命的大服,扶着一个老得不能再老的侍婢,跌跌撞撞一路哀泣到京兆府,声泪俱下哭儿媳不孝。
老太太抖着手指老泪纵横:“我知你不愿服侍我这个糟老婆子,何必污陷我儿,坏我谢家百年清名家风?”
谢夫人反唇相讥:“你谢家祖上三辈不都是地里放牛的,到谢知清这才有所发迹,几时有百年的清正家风?我还听闻,婆母寡母养儿不易,冬日天寒,偷了邻舍晒的牛粪回家取暖。邻舍怒极,与婆母吵嘴,不敌,回去将溺桶倾倒在谢家院门前,婆母顶臭风咒骂邻舍不得好死。莫非这便是你谢家百年清正家风?倒是‘粪发……’”
不等她说完,老太太气得浑身直抖擞,两眼往上一插,晕了过去。
京兆府尹快吓懵了,抖着手指去探老太太的鼻息。
谢家老太太可别给气死了,三品诰命横尸府衙……这这……京光府尹不敢细想,再想,自己都想去悬梁。
好在谢家老太太看着行将就木,腐朽得有如一块虫蛀风蚀的老木头,倒挺硬朗的,没一会就醒转过来,精神头十足地哭谢夫人不贤、悍妒,自己无子,还不许谢知清纳妾。
谢夫人纹丝不动,道:“婆母,谢家早膳吃稀粥,晚间吃菜菹,多一一碟芝麻盐都是婆母持家大方,适宜的女子闻风而逃,不敢进门啊。”
谢家老太太胸膛剧烈起伏,翻翻眼皮,又想晕死过去,偏她晕了一次,这回不管两眼怎么捣,就是死活晕不了,只好坐在那哭得死去活来。
谢知清还在早朝奏事,不知后院起火,皇帝姬央朝中就得知了此事,连看了谢知清好几眼。
得亏现在坐龙椅的是姬央,他面冷言寡,为人正经,不怎么跟臣子拉家常,换作是他爹姬景元,非得当朝就问个明白不可,半点也不避讳过问大臣家中私事隐密,说不定还会跑去京兆尹堂前就近旁听。
谢夫人是一心致夫于死地,哪怕谢知清折节赔罪也无济于事,两相僵持,京兆府尹只好暂将谢夫人羁押狱中。
京兆府尹仍旧心存侥幸,此事最好大化小,小化无有。
子女命,父母授,失手也好,擅杀也罢,至多也不过治一个徒罪。谢知清虽名声略有污损,谢夫人亦要受万人唾骂,两败俱伤。最好化戾气为祥和,夫妻嘛,纠葛不清,床头打架床尾和,哪有什么过不去的坎,谢夫人这脾气也太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