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已经死了,这荒诞的梦境是抵达阎王殿前给沿途小鬼给她解闷的闹剧吧?
玉桑这样想。
自己十二岁进江家,十五岁进东宫,十八岁身死,怎么可能在十五岁时,站在艳姝搂的台上被叫卖?
退一万步讲,若她没有遇见江家的第二人生,就是在十五岁初次挂牌时被权臣韩唯与冤家太子竞逐叫价,两个里面总要跟一个,那么……
她选择死亡。
……
罗妈妈对金子的反应终究快人一步,目光紧紧粘着楼上的金主,扬声道:“若没有出价更高的,玉娘就归这位爷了!”
楼上,韩唯的小厮看着一掷千金的男人,脸色大变:“大人,他是……”
韩唯握着玉骨扇轻轻一竖,叫他住嘴,旋即凤眼轻转,重新落在那少女的身上。
小玩意儿而已,给他便是。
小厮闭了嘴,心里却担忧,太子殿下怎会出现在这里?
韩唯端起茶盏浅呷,一口茶的功夫,终是酝酿出几分不走心的恭敬之色。
既在这里碰上了,总不能当没看见,放下茶盏,韩唯起身走向那头。
……
玉桑是被众星拱月送回房中的。
按照楼里的规矩,她被标下后,就该沐浴更衣等待恩客。
罗妈妈抱袋金子笑得嘴都合不拢,亲自为玉桑挑选香薰和衣裳,又笑容暧昧的教了她好些床笫之间的趣味。
见玉桑呆愣不语,罗妈妈恨铁不成钢:“想那多作甚,趁年轻貌美多挣些傍身钱才是实在事,谁都会对你有二心,握在手里的钱不会!”
玉桑脑子嗡嗡的,心道,她怎能不多想?
一样的艳姝楼,一样的故人,却来了不该来的人,缺了早就该来的人。
紧接着,一个更加可怕的想法在玉桑心中冒出来——
她一个已死之人,却带着记忆重生于这个奇怪的时空。
那方才见到的韩唯和太子,会不会……也留着过去的记忆?
前一世,玉桑在十二岁时被益州刺史府嫡女江慈高价赎身。
随后,江慈用了三年时间将她从里到外重塑,送去太子身边。
江慈对太子有一份根植于骨血的仇恨,她要太子受红颜之祸
,永不安宁。
个中原因,玉桑到死都没能弄清楚。
那时,江慈已嫁年轻有为的文家郎君为妻。
文家姐夫几次私下求见玉桑,是因为知道了妻子心中的顽疾。
他说,江慈心中早有动摇,所剩怨恨不过是负隅顽抗,只需一个消散的契机。
玉桑便知道,要姐姐仇恨消散才能真正安宁幸福,她才算报了这份恩情。
否则,这就是个没有结果的死局。
最重要的是,她亦无心再周旋在这些恩怨中。
她想抽身。
玉桑曾设计太子多次,甚至干掉了他心头的白月光,但她没想过弄死太子。
若姐姐的恨意一定要以太子落败为前提,置之死地而后生,或许是个法子。
所以,玉桑选中了韩唯作为破局的关键。
上辈子听说此人时,他已是连陛下都忌惮的大权臣。
即便没有玉桑设计的这一出,韩唯与太子也迟早对上。
韩唯出身大族,妻子是将门之后,可惜早早病逝,独留一子。
难得的是,韩唯多年来既未续弦亦无姬妾,在朝中竟博得个衷情郎君的美誉。
所以,这样的人不可能闲逛青楼开价标妓。
当日她看似坑害了太子,叫他身陷囹圄,但那也是一场设计,做局给韩唯看。
如无意外,陛下会在两三年内让太子复位掌权,然后父子联手干掉韩唯。
而文家姐夫则会努力帮姐姐释怀,叫她知道这世上远有比仇怨更值得在意的事。
若一切顺利,待太子重新掌权时,姐姐经历过一次如愿以偿,又有夫君与幼子陪伴,大概率上会放下仇恨,不在执着太子的事。
玉桑既可以彻底抽身,也算报了姐姐的恩情,更不用拉垮太子。
这是她当时唯一能想到的万全之策。
但是,凡事总会有意外呀。
若太子窝囊又废柴,一朝失势便一蹶不振,没能成功的复起反杀韩唯,姐姐的仇恨大约还是能消去,可她就是陷害太子的元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