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太子也是带着过去的记忆找来这里,不手刃她都对不起话本逻辑。
不止如此。
他越过江家直接找来艳姝楼,会不会连她是江家安排的人也晓得了?
相处三年,玉桑多少了解太子。
他自恃身份,眼
光极高,即便宠爱谁,也要对方担得起他这份恩宠。
若他知道曾经纵容宠爱的人其实是个卑贱的妓子,还设计他害他……
刚从澡桶中出来的玉桑竟觉浑身发凉,却又从恐惧中挤出希望——
今日,但凡太子和韩唯只出现其一,于她都是一场前途难料的考验。
可他二人同时出现,原本糟糕的局面恰恰撞出了一丝希望来!
如殿下输了,就代表韩唯赢了,那她就是间接帮了韩唯。
即便韩唯记得前尘往事,不说感恩戴德,至少不会想要弄死她呀。
反之,若韩唯输了,眼下来找她报仇,那太子应当已成功复位掌权,一切分明是按照她期待的方向发展的,她就不算害他的元凶啦!
即便她曾受指派接近他设计他,最终还是在江山社稷的事上帮了他,前后功过,是不是可以小小的抵消一下呢?
玉桑紧握双拳,情绪因紧张而起伏波动。
这两个人,赢者为友,输者为敌。
再幸运一些,根本是她想多了,他们压根不记得从前的事,今日就是碰巧遇上。
死而再生这种事都能发生,那原本眼高心傲和痴心衷情的男人扭曲了心性开始逛起青楼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思及此,玉桑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上辈子,她为报恩不得已将自己置于一堆与她没什么干系的爱恨纠葛中,搅风搅雨,搅得一身腥。
今朝有此奇遇,开局便被冤家弄死,太可惜了!
当务之急,她得分清这二人是敌是友。
……
之后的两轮叫价,热闹程度远不及玉桑这一场。
雅间门扇合上,隔去了些外头的嘈杂,却撩起内里的火热。
歌姬舞姬见识了金主的力量,一个个媚眼如丝,越发用力的扭腰提臀。
然而,这番热情尚未挨到正主,便被一堵无形的冷墙隔开。
冷墙那头,泥炉火旺,茶水飘香,青年斜倚座中,面无表情的凝视着煮沸的水。
房门便是这时候被叩响的。
“殿下,韩唯韩大人求见。”护卫跪地回禀,座中青年眼神轻动,如一尊死寂的玉相忽添活色。
韩唯被请进来时,一众舞姬歌姬皆被挥退,脸上不无遗憾。
茶座前摆着一盏屏风,上绘一副香艳
的美人出浴图。
韩唯淡淡扫了一眼,眸色冷清的越过。隔着泥炉沸水升起的袅袅白雾,他瞧见座中青年一双温润含笑的眼,盯得恰是那幅画工细腻的艳图。
韩唯于座前站定,拜式已起,话音未出,却被座中人抢了白。
“出门在外,一切从简,韩大人不必多礼,坐吧。”
韩唯姿势微僵,俄而又直身垂手。
这位太子殿下在月前一场大病后,变化有些大。
从前韩唯看他,只觉年轻气盛,即便有学识眼界堆砌,依然掩不住骨子里那份储君的骄矜,言行举止细细品来,动机意图皆有迹可循。
现今再看,眼前的人年轻俊朗不减,学识眼界犹在,偏偏是那骨子里的形貌被一副温和从容之态遮盖,添了些无关外貌的成熟老态,又像有一股凛冽气势深藏,于言行间化作无形威压。
韩唯毫不怀疑,他最终所求不过是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但除此之外,他所言所行的动机意图,再难看清。
就说眼下,朝中还在严查滇南军粮贪污一案。
换在从前,太子早该快马加鞭赶往南境亲自查探,对贪污之辈严惩不贷。
而不是出现在益州的花楼一掷千金,优哉游哉赏艳图品香茶。
眼下正是三殿下造势的关键时刻,太子却如此异常,实在让人不得不防。
侍仆为韩唯斟了一盏清茶。
茶香袅袅,韩唯却无心品评。
“闻殿下近来抱恙在身,不知为何会前来益州?殿下身体可有好些?”
太子眉眼轻抬,没急着答复韩唯,单只笑了一下。
韩唯看的清清楚楚,不慌不忙道:“是臣哪里说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