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年涌进各城的流民依旧是流民,在腹地的好城镇里泡着,多是消磨掉了归乡的胆气和期盼。他们也开始一点点融入大小的城里,凑成了团,依仗着自己,或是攀附上别人,用力挣扎于自己的生存里,想要得到更平稳的日子——
从这种挣扎,都能嗅出太平的味道。
似乎整个大胤的百姓都浸到了柴米油盐里,愈加安心地“不问窗外事”,酣睡在和平的真实或是幻象里,做着只属于自己的关于炊烟的梦。
大半的茶馆里,也撤了前几年的金戈铁马、上两年的清官能吏,絮絮地讲起各地风情,或是那些沾了桃花色的野史杂说。
青云观。
少年撞开门,滚进了屋子里。
薛逸正坐在桌前习字,听到声音也没乐意抬眼。他一手压着纸,一手提着笔,腕上一碗盛满了的水。水面平稳。
“大师兄——”方淮带着哭腔嚎。
“怎么?”薛逸淡淡问,侧脸认真。
奈何那落到纸上的字实在只能当得起一句“鬼画符”。有的清晰有的凌乱,清晰的那些透着股子十足的不耐烦,凌乱的里头反倒有些纵兵奔马的意气疏狂——横竖还是个鬼画符。
倒是压在腕上的那一小碗水,晃也不带晃一下,碗底还稳稳地沉着几粒石子。生生把习字变成了练腕力。
那支笔此刻悬停在白纸上方,拿笔的人专注地盯着眼前一本兵策。墨点顺着笔尖滴下来,晕开一片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