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的光落在眼里,那么灿烂。好像很多年前便那么灿烂,又会接着灿烂很多年。
阿拙听到自己的声音:“我爹娘走的时候,我还没几岁,前头记得的事都是散的。只知道他们叫我‘阿拙’,连到底是哪个字都弄不明白,更不记得姓什么。带我的伯伯说,贱名好养活。‘拙’跟‘浊’里头,就取了这个。”
他伸手在半空中写划那两个字。一笔一划都很清晰,也不知道是哪里习的字。
薛逸早就扭过了头来,眼神认真。他脸上映着天光,晕染出温柔的暖意。
阿拙扯了扯嘴角。他半张脸都是肿的,做什么表情都很勉强。可他那半拉的笑很真诚很干净。
他眯起眼,轻轻晃着脑袋:“薛哥,不是我吹,我原本家里还算有钱的呢……”
他说着轻轻地笑了起来,话语里本来的酸楚悲伤、被这片将落未落的暖阳蒸干了,余下来悠长的怀念,混着淡淡的感慨哀伤。
没什么来由的,他说起自己的过往,慢悠悠回忆起那段他刻意想忘掉的日子。
幼年的时候,家境大约是殷实,父亲是生意人,母亲知书达理。他在双亲的期望里出生,家庭和睦,父母宠爱。
流亡的路上,爹的头发沾满风雪,娘的眼睛通红干涩,他们临死的时候用力拥抱他的双手、同样用力地把他推了出去,望着他的眼神含着绝望的爱意。他们的话语刻到他骨头上。
那个带着他的伯伯,抱着他、带着人群拼命赶路。后来被敲破了脑袋,身上的衣物都被搜刮了个干净,尸体丢在荒地里。
后来他被那些流民欺负,忍气吞声,差点便饿死在路上,拼死拼活才到了安稳的城镇,连乞讨都是千百次许愿才得来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