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看着林寂惶然的模样,摇摇头道,“对于余镇钦而言,那十二万兵权与其分给魏恭恂的旧部,不如攥死在他手里。魏恭恂需要一只替罪羊,他便当这只羊,余郡守不似裴寒亭过刚易折,他能从一个小小郡守一跃成为手握实权军侯,甚至有本事能制衡魏恭恂,你以为他的心思就不多吗。”
“金陵城里的口诛笔伐,要不了他命。他替魏恭恂承受着金陵城里前朝势力的反噬,千夫所指换来位极人臣,这便是他的聪明——金陵城里的人越恨他,魏恭恂便越是保他,如此一来,他手里的兵权便越稳固。”
“殿下是痛,金陵城是曾沦为炼狱,可是,当年的事情对于王公贵族也好,平民百姓也罢,那都是灭顶之灾啊,手握权柄者还有一点伺机报复的机会,可是那些无力反抗的人呢,他们只能无力地死去。面对魏恭恂这样狠毒绝情的人,斗得头破血流只能加剧内耗,故而只能制衡。裴家撑了三年最终降了,为的是南境的太平安和。余家与虎谋皮在金陵城举步维艰也要得到十二万兵权,为的是云州和西境的安宁。可是,他们在魏恭恂手里难得维系了十几年的平和,殿下却轻而易举地可以狠心打破,只是为了能登高位,洗血仇——殿下这么做,只会远良臣,寒民心!”
“他们苦,但他们知道,有人更苦。那就是那些随波逐流,甚至死了都无人知晓的——泱泱百姓啊。”
门扉推开,林寂有些失神地坐在那古木长椅上。
“殿下难道以为,您是因为够狠,所以今时今日,才有机会夺回这个皇位吗。”太傅眼神伸出一只枯瘦的手,颤颤巍巍地握住了林寂的右手。
温暖自掌心传递而来。
“我……”
“不是的。”
太傅眼神温润,就像当年安抚那个四五岁的孩子一样,在他手背上摩挲着,像是要把自己坚定的心意传递给眼前这个孩子。
“是因为魏恭恂够狠,所以,你才能有机会夺回这个皇位。天下公允,自在人心啊。”
太傅灰白的眼里似乎透着些晶莹。
他似乎能感觉到,曾经他如此喜欢的那个孩子——也许早就在十六年前葬在了金陵城里,从未走出来。
“殿下说,您的父皇仁德一生,最后却还不是被魏恭恂所杀,一切都是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