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天惨淡亮起, 朗朗的鸟鸣漫过尚未完全化雪的小巷,车子拐过弯道,目标明确地驶向兰木疗养院。
张魏被尿意憋醒时, 妈妈和疗养院都尚在沉睡,他一个激灵从床上跳起来费劲巴拉地套鞋子。
鞋子和他一样, 都是妈妈从外面捡回来的,大的像船。
十岁的阿魏营养不良, 个头磨蹭, 像个久经磨难的短腿船长, 把这双破|鞋穿的踢踏、又沉重, 风雨飘摇地提着裤子往厕所闯。
刚一出门, 他就被打头的寒风给吓得缩了回去,差点没把住下|身的水龙头, 阿魏哆嗦两下,夹着腿开始思考要不要就地放水。
邋邋遢遢的小男孩四处张望了两下, 确定无人后毅然冲向大门旁侧,裤子一拉, 对准门口的烂雪窝浇上一泡热酿。
“吱呀——”
阿魏水放一半, 一阵紧急的刹车声猛然停在了疗养院门口,他吓得一哆嗦,十分讲究地提上裤子, 在骚气缭绕的雾里看见了一辆黑色轿车。
发动机一阵偃旗息鼓, 车子熄火停稳, 阿魏连忙躲到大门一旁,透过栅栏看见有个高个子的男人从车里走下来。
长得真好看,像从电视机里走出来的人。
阿魏瞪大眼,贪婪地盯着男人, 他下车后没往疗养院走,绕到了后车厢,耐心地站了一会儿,忽然弯下腰打开了车门。
车门一开,盎然的暖气瞬间磅礴地扑向迟燃 ,他抬手悬在半空,指尖在距离江茶的脸不足十厘米的地方停下。
江茶罩在他的羽绒服里,像披了件不合身的被子,整个人蜷缩在车后座,骨灰盒被抱紧放在小腹,睫毛颤抖,眉头微蹙,睡得并不安稳。
情绪第一次有了宣泄口,江茶昨晚在他的怀里哭了很久,直到力气用尽才睡过去,为了躲过狗仔,天不亮又动身前往疗养院,她根本没有休息好。
远处的薄雾像一片片待放的山茶花瓣,把她难得的睡眠衬成寒意的水塘,迟燃僵持着动作,到底不忍心叫醒她。
犹豫再三,他看向并不明朗的天色,想要收回手,身下的人却猛然睁开了眼睛。
空气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