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隽阳其实并不是没谈过恋爱,是以前经历了一回失败的恋爱,多少有点杯弓蛇影。
结束一段相处了三四年的恋情,其实不太好走出来,加上工作的忙碌,那会还照顾着上高中的温初柠,周隽阳确实也没什么太多的心思放在恋爱上。
后来温初柠去淮川上大学,周隽阳身边的好友也陆陆续续开始结婚,这个时代的婚姻爱情来去的太快了,他也是眼看着几个好友恋爱结婚离婚,一地鸡毛。
于是,周隽阳的恋爱恐惧症又发作了,即便是被家里催婚,周隽阳仍旧不为所动。
后来跟朋友剖析,怎么后来就变成了不婚主义了?
原因还挺简单的,恋爱后遗症、见惯了朋友们,甚至是姐姐的婚姻的失败、因为工作和兴趣爱好的原因,对感情也没那么期待。
但好友问他,你是不婚主义呢还是单身主义?
周隽阳发现自己偶尔还是有点期待,但好像也并没有那么期待。
总而言之——没遇见合适的人,没遇见喜欢的人。
在没遇到真正感觉合适的、且喜欢的那个人之前,他觉得单身生活也挺满足。
温初柠上了大学那会的头一年,周隽阳自己在家属院住着,平日里也就是去中医馆待会,有时候去听个讲座,有时候自己去附近的城市转转,虽然有点单调,但也是有趣的。
父母一开始催得紧,他说,结婚不是为了结婚而结婚,万一不幸福,那承担的责任可太多了,后来父母也就随着他去了。
周隽阳就这么过到了自己的三十四岁。
那天他恰好牙痛,吃了几天甲硝唑,勉强好了点,但是时隔一周,那颗智齿疼的越来越严重,中医馆的小姑娘建议他去拔了,说来也是,周隽阳这个年纪了,还挺怕疼的,又墨迹了几天,不情不愿去了牙医门诊。
那天给他看诊的是个女医生,长发挽着,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能看出来眼睛很漂亮,看起来也就二十六七岁的样子。
女牙医穿着白大褂,踩着一双米白色的平底鞋,手抄在口袋里,跟前台说话,等周隽阳挂好号之后,她招招手,“这边,去拍个牙片先看看。”
拍片很快,屏幕上显示着牙片,四颗阻生智齿,两颗在发炎。
“来,躺下我先看看。”女牙医戴好一次性手套,给他戴好一次性围巾,打开了顶灯照着。
周隽阳当时想到了来之前百度的,阻生智齿要开刀,回答里写的贼恐怖,又是钳子又是什么,百度还引申说有人因为拔智齿死亡……
还有什么,说,牙医一定要找中年男医生,因为劲儿大。
周隽阳这么想着,越发担心起来,眼神打量了一下,这女医生看起来很温和,说话的时候声音很柔。
他当时在想——她能拔得动吗?
“今天拔吗?”周隽阳含糊不清问了一句。
“不能,现在在发炎,我给你处理一下,你回去吃药,注意清淡饮食,等消炎之后再过来拔,”女医生用镊子夹着一小块药球,“我给你塞了一个消毒的,你回家之后不要舔这里,开了单子之后自己去外面药店拿药。一周应该可以正常,今天是周三……你下周三过来吧,要是疼得厉害可以再过来,我给你处理一下。”
“行。”
周隽阳抬头看了一眼,女医生的胸牌上写着:赵奕柔。
周隽阳起来,问女医生,“这智齿,必须得拔了?”
“是的,建议拔除,你这是阻生智齿,看起来已经拖延一阵子了吧?看片子已经顶到前面的牙齿了,拔了之后以后就不疼了。”
“好。那我下周再来。”
周隽阳起来的时候,莫名想到一句,拔了智齿,影响智商么?
他为这个无端的问题有些失笑,然后去缴费。
出来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女牙医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手机,看着情绪不佳。
周隽阳拿着车钥匙,去最近的药店拿了药,其实也就是甲硝唑和止痛药,还有两瓶消毒的漱口水。
按时吃药,清淡饮食,第五天就不太痛了。
周隽阳卡着周三来复诊,也做好了准备今天拔智齿。
这天天气有点阴天,从下午就雾蒙蒙的,周隽阳无端感慨,拔智齿跟赴死似的沉重。
到了口腔医院门诊,没见到赵医生。
问了前台,前台说,“赵医生马上过来,家里临时有点事。您去候诊区稍等。”
“好。”
周隽阳老老实实坐在候诊区等着,就十来分钟,门诊的门被人推开了,这个时间门诊里没多少人,声音有点突兀。
周隽阳抬眼看过去,果然是赵奕柔过来了,初秋的天,一条修身的牛仔裤,外面一件薄款的风衣,挎着一个单肩包走过去,匆匆打了卡,然后直奔休息间,换了一件白大褂出来。
瞧见坐在候诊区的周隽阳,她招了招手。
周隽阳走过去,老老实实戴好一次性的围巾,然后在椅子上躺好。
今天的赵奕柔没什么话,给他打了局部麻药,等了几分钟麻药生效。
周隽阳这个年纪,碰上拔智齿还是怕得不行,老老实实张着嘴,让医生给处理。
麻药起效,一点都不痛,但是完全不敢想她正在怎么处理他的智齿。
赵奕柔今天可能情绪不佳,但很公事公办地指挥他。
“漱一下口。”
“……”
“躺好。”
“……”
“漱一下口。”
“……”
“漱一下口。”
这么反复了好多次,成功拔了两颗智齿,一天只能拔两颗,另外的两颗过一个月再来。
“还要来拆线吗?”周隽阳麻药还没退,还没什么感觉。
“不用,给你缝合用的可吸收线,回去吃点清淡的,注意饮食,最好这几天吃点流体的。”
“好。”
“回去之后疼得厉害可以吃止疼药,但是遵后面的说明书。”
“好。”
周隽阳打了麻药,脸上发木,回家的时候还好好的,当时还在心里窃喜,拔智齿也没想象里那么恐怖。
结果几个小时过去,麻药劲过去,他的整个左脸疼的剧烈,嘴巴张都张不开,偏偏他不敢照镜子去看,只能慢吞吞漱口,去找止疼片,结果发现家里的止疼药就剩下了一颗,还得出去买。
想叫个美团送药,想了想,又觉得今天没力气自己做饭了,不如出去顺路打包个粥回来吃了睡觉。
周隽阳开车去药店的,外面下了点雨,雨不大,懒得拿伞,昏昏沉沉去买了酚咖片和甲硝唑,又去隔壁的餐馆打包了份小米粥。
当时脸已经肿起来了,疼的嘴都张不开。
周隽阳等餐的时候,往外一看,对面就是牙科门诊,却看到只有赵奕柔和一个前台在,已经是八点多了,门诊要下班,那个前台换了衣服先走。
周隽阳拿手机照了照,自己的脸看着有点严重,打包了小米粥之后过了马路去门诊。
赵奕柔坐在候诊区看着手机。
“赵医生。”周隽阳拎着东西进来。
“怎么了?”她打起精神,看着情绪确实不好。
“呃,我现在这样没事吧?会不会是发炎感染?”周隽阳已经觉得自己说话都快说不清楚了。
“我看看,张嘴。”她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看了一眼,“没事,正常。回去吃止痛药吧。”
“好,你在加班?”
周隽阳瞅了一眼,门诊里面的科室已经关灯了,整个大厅里就只有赵奕柔一个人。
“嗯,马上就走了。”
“好。”
周隽阳有点无言,结果也就偏偏这个时候,外面的雨突然大了起来,周隽阳的伞还在车上,只能站在门诊里跟赵奕柔一起等着雨停。
秋天的雨下起来,淅淅沥沥有一个多小时才停下来,结果这一停,也就快十点了。
“要不我送你回去吧,我开车过来的,这个点了,你打车不太方便。”
周隽阳是出于礼貌这么说的。
赵奕柔看着外面的天,又看了看手机,周隽阳不是故意想看的,无意的一眼,看到她手机上是打车软件的界面,显示前面还要排队90多人。
“麻烦你了。”赵奕柔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下来。
她包里有伞,两个人一起撑着伞出来,赵奕柔报了个小区名字,周隽阳开车过去,车窗半降,吹进来一些冷空气,似乎也无形里缓解了点脸颊的胀痛。
赵奕柔低头拨弄着手机,情绪不高,手机一直在震动,看着好像有什么事。
但是周隽阳也没多问,就把人送回去,特意把车子开到了楼底下,结果出来的时候,门口几辆车堵着,不好走,周隽阳只能绕回来,准备从后门出来,但他对这个小区人生地不熟,绕了一圈才回来。
也就是这么一绕,跟缘分似的,赵奕柔又出现在了楼道口,只是身边多了两个大行李箱,还背着包,手里撑着伞,看着怪狼狈。
“赵医生?”周隽阳落下车窗,含糊不清地看着她,“你这是去哪儿啊?要送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