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 47 章

复婚日记 顾轻野 6312 字 2024-01-03

可是,她什么时候有男朋友的?

金蠡饶有兴趣的看着我,似乎在等我开口恳求,恳求他将李琪琪的事告诉我。

我差点如了他的意,最后却嚅着唇,什么也没说。

金蠡等了一会,也没等到他想要的结果,有些失望,淡淡的道:“李琪琪一直不缺追求者,你失踪的那些日子,我几乎每天都跑去她的宠物店找你,倒是有幸目睹了她被求婚的现场,那个男的才追了李琪琪不到一年,就求婚成功了,阿沼跟她拍了三年的拖,跟她求了三次婚,都被拒绝了,阿沼的尊严受到了打击,后来才跟她分手的。”

金蠡见我一副呆呆怔怔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又道:“你刚才跟她聊了那么久,这些她没有和你说吧?你看,她的事没有告诉你,你的事,也没有必要告诉她。”

我黯然地低下头,我怎么能跟李琪琪比呢?她是沐浴着爱的阳光长大的,身边不乏可倾诉心事的挚友,不像我,迄今为止,愿意和我做朋友的,屈指可数。

我很珍惜李琪琪的友谊,即使她并没有把我列入她的至交好友的名单里。

然而金蠡连李琪琪这样的朋友,也想替我屏蔽掉。

他凭什么干涉我与李琪琪来往?

或许是逆来顺受多了,我没有反驳金蠡的话,只是心情再次低落了下来,闷闷的侧躺在床上,把脸埋进被子里,后脑勺对着金蠡。

金蠡只当我害羞,兴高采烈的转移了话题,甜言蜜语的诉说起了离别之后对我的思念,我虽然恼怒他的自以为是,可这个人到底是自己深爱过的人啊,藕断丝连的纠缠着,还是禁不住竖起耳朵,将他的话全部装进了心里。

大概没有得到我的回应,金蠡也意兴阑珊了起来,不再说话,病房又恢复了安静,静默中,我没由来的生出了一丝拘谨,好在不一会儿,耳旁传来了标准普的通话,带着机械冷硬的音质,原来是金蠡打开电视机。

我很少看电视节目,以前是没时间,现在是不感兴趣。

可这不是一般的电视节目,而是播报羊城地震灾难后重建与民生的午夜新闻。

经历过这场灾难的我,即使现在劫后余生了,也还会觉得一阵后怕,听着主持人沉痛地汇报灾情,我忍不住掀开被子,在金蠡的帮助下坐躺着,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电视屏幕。

电视正在播放消防员抢挖废墟下的幸存者,漆黑的夜晚被探照灯打得宛如白昼,十几个消防员操着铁锹轮番撬动巨大的石块,下面压着一个气息奄奄的伤者,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他的哭泣与呼救。

我浑身发着颤,没有想到灾情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不敢想象如果羊城小蛮腰所在的建筑物也在地震中轰然坍塌,我现在是不是已经停止了呼吸,成为了废墟下的一缕魂魄?

“不要害怕,”金蠡感应到了我的恐惧,一边揽我入怀,一边关掉了电视机,安抚道:“只有旧城区的灾情比较严重,有些建筑楼本来就是危房,人员又密集,地震来得突然,很多民众都自发组成搜寻队伍加入救援行列,两天两夜下来,救出了很多幸存者……”

“不要关,我还想看。”我打断了金蠡的话,挣扎着离开他的怀抱。

我在旧城区呆过两年,也曾在中心闹区的别墅住过两年,甚至被江淮泽胁迫着,在黄金地段的小蛮腰附近公寓里困囿过一阵子,深知穷人与富人之间的差距,那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从言谈举止,再到衣食住行,无不是鲜明的两极分化,富人区的花园走廊边凸起了一块地砖,马上有人来修复,旧城区的房子墙壁上裂开了一条大缝,却无人在意,该租的租,该住的住,日子照样过得下去。

我注意到了金蠡捏着遥控器的手顿了一顿,是不满我的疏离与冷淡吧?可他最终还是如了我所愿,再次打开了电视机。

电视画面上的救援工作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但视频不是直播,很快就切换到了消防员合力将人救出来的画面,幸存者满脸血污,泣不成声的感谢着在场的每一个救命恩人。

我被众志成城共赴时艰的国人所感动,心潮滂湃不已,喉咙梗塞难受,眼眶又热又涩,激动的眼泪禁不住掉落了下来,脑海里猛然闪过了郑常健的脸,不知道这场救援的人员里面,他有没有也在其中?

就算他不在这里救援,也肯定会在哪个需要他的位置上发挥着光热。

消防员的工作辛苦且高危,我在心底祈求着天灾人祸不要太频繁发生。

点滴打完之后,午夜新闻也播完了,我睡了太久,这会儿精神充足,一点也不困,可对着金蠡又无话可说,索性再度躺回床上,阖上眼睛酝酿睡意。

金蠡也躺上了陪护床里,只是他腿脚不方便,又刚刚烫伤了手,笨手笨脚的换睡衣,换药,一系列动作弄出悉悉索索的声响,偶尔还会抽出一口冷气,我不知道他是真的在强忍痛楚,还是夸大伤情,故意让我听见,好让我心软,把注意力投放到他的身上,再次心甘情愿的掉落他设置好的圈套里,再也逃离不开他的掌控。

从离开故乡,进入羊城读书开始,到现在再次与金蠡重逢,兜兜转转了七年,纠纠缠缠了七年,我的心思,缺点,软肋,全被金蠡拿捏得死死的,他知道什么方法会伤害到我,也知道什么方法能牵制到我,更知道什么方法可以束缚到我,做他一生的奴隶。

你看,我也如他了解我一样了解他。

我咬着唇,一手抵在小腹上,努力克制松动软化的心,强装熟睡,不去搭理金蠡。

没有料到,我竟然真的睡着了。

醒来时,房间黑蒙蒙的一团,只有墙壁的插座亮起的小红点,我有点害怕,扯着被子支起了腰身,适应黑暗的眼睛看向陪护床,床上空荡荡的,我以为金蠡在厕所,可是细听了好一会,什么声响也没有。

金蠡不在这里。

我打开了床前灯,昏黄的光芒驱散了黑暗里潜藏的魑魅魍魉,一室的角角落落就这么几个,金蠡的的确确没在这里。

我下了床,掀开厚重的窗帘往外一看,参天大树的茂密枝叶间隐隐透出一些青灰的白。

天还没亮,金蠡会在哪儿,又在做着什么?

我的心里很快给出了答案。

是去了同医院的肖夙宸那里了吧……

那颗眷恋金蠡的心被哀切啃啮得所剩无几,我狠狠的放下窗帘,径直走到门边,毫不犹豫的打开了门,走廊上白惨惨的灯光倾泻在了脸上,我不适应的躲了躲,眼角不知什么时候被一片水雾沾湿了,我抹去脸上的泪痕,痛恨自己的软弱与妥协。

金蠡爱的是肖夙宸,这本来就烙印在骨子里的认知,偏偏我还是在金蠡甜言蜜语的攻势下信了他的谎言,以为他真的爱上了我。

我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腹部,心里哀哀的对里头的小□□着歉,我带他来这世间一遭,本应许他平安快乐,却没办法给他一个健全的家庭温暖。

我刚迈开沉重的脚步,走廊尽头便急冲冲的跑过来一个护士了。

她喘着气,满是胶原蛋白的脸上挂着微笑,说道:“戚先生,您要什么服务可以拉铃的,怎么出来了?医生吩咐过,您要好好休养才行的哦……”

这是我第一次被尊称为“先生”,感觉怪怪的,尤其是她一双眼睛诧异地掠过我的腹部,更让我不知所措,我慌忙将手相叠起来,覆在小腹之上,遮住了与身形相差极大的隆起坡度,喏喏的说道:“我……我想出院……”

“这恐怕不行!”年轻的护士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一口拒绝道,“没有医生的同意,您是不能出院的!”她喘平了气息,又道,“再说金先生离开的时候叮嘱过我了,一定要看好您,您要是就这样出院了,我这也不好交代啊……”

“他不是也在医院里吗?”我尽力克制眼泪的滚落,却还是难掩哽咽的声调,“你帮我叫他过来,我跟他说。”

护士迷惘的看着我,好一会儿才领会到了我话中的“他”,指的是金蠡,她眨了眨眼睛,迟疑的道:“金先生没在医院吧?”

“他在肖先生那里,”我笃定地道,“肖……肖夙宸先生那里!”念出亲哥哥的名字,我心如刀割,这个名字一度属于我,与我形影相随了二十二年,它曾经予我是那么的亲近,现在却又那么的陌生,我甚至认为它是我平淡人生中最出彩的一笔,毕竟一无是处的我,拥有一个不俗的名字,是一件多么值得骄傲的事啊!

可就是这么一点珍藏在心底的小骄傲,都被无情的剥夺了。

肖夙宸是享誉国际赫赫有名的钢琴家,每次发病,都是这家医院接收的,护士再年轻,也肯定知道他的大名。

果然,护士听到肖夙宸的名字,顿时弯起了眉眼,显然对肖夙宸的印象非常好,却困惑的道:“您也认识肖先生吗?可是肖先生早就出院了啊!他康复得很好,也没有什么排斥……”她猛然刹住了话,慌忙捂住嘴,惴惴不安的看着我,“戚先生,您什么都没听见好不好?医院规定不能泄露任何病人的信息的……”

看着快要哭出来的小姑娘,我下意识的点着头应允,脑袋却闹哄哄的,肖夙宸康复了?!

他找到了匹配的骨髓,从此再也不用受病痛的折磨了么?

“真的……康复了?”我打从心底感到欢喜,激动得话也说得不利索,兴奋的搓着手指,放下了心头的大石。

自从逃离羊城的那一刻起,我一直觉得自己亏欠着肖夙宸一条命。

自私的我,将天秤的一端,倾斜到了亲生骨肉这边,罔顾了亲哥哥急需骨髓救治的岌岌可危。

幸好,又有适合的骨髓配备出现,肖夙宸获得了新生。

而我腹部的小生命,也将要到这万丈红尘的走上一遭,不求他能创造什么辉煌不朽的人生轨迹,只求他没有世俗的侵扰,平安喜乐,与爱为伴,与仁为友,一生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