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话。
他乖乖的,一个劲儿点头,擦掉眼角的泪,伸手抓挠胸口,指甲刮出两道红印。
他不知道康崇脸色变了,费了多大力气才把视线移开,转过身背对他,拉开卧室窗帘,又回到床边,半蹲下来,仰着头对他说,我在外面等你?
他的小腿抵着康崇的衬衫衣襟,解开的纽扣里面是搏动的胸膛。他的脚趾猛烈卷缩,正如对方骤然紧绷的下颚。
阳光直刺脊背,刹那比永远还长。日渐盛大的蝉鸣声中,他们清楚地感知到变故,但别无他法。
第6章
至于景允是什么时候察觉自己和其他男人“不太一样”的,他不记得了。
十几年前的怦然心动,发生就发生了,没有区分明确的欢喜或忧愁,感触委实浅淡,便和其他不足挂齿的琐屑混为一谈,包裹在糖浆般糊涂又甜腻的青春期里,只道是“平常”,到不了刻骨铭心的地步。
他不觉得“特殊”,也没有过彷徨,安稳过渡,一切顺理成章。于他而言,某年某月喜欢上谁,性别,理由,像阴晴雨雪四季更迭,是自然规律,世间有则有,存在即合理,不必深究为何。
所以他没问自己,也没问康崇。
六月中旬,飒城进入一年之中气温最高的时段,阳光像把咄咄逼人的刀,在永远睁不开的眼皮上剐。天蓝,树绿,色彩浓烈,对比嚣张。云逃得一丝不剩,雨水也吝啬稀薄,偶尔施舍几滴,立即就被烙铁似的地面蒸发干净。
景允早上起床,跟景越冬一起边吃馄饨边看天气预报,主持人说未来一周每天都在三十五度以上。爷俩异口同声地叹气,互相传递醋瓶,间或搅拌勺子,吹了吹漂着蛋花、紫菜和香油浮泡的热汤。
馄饨是阮妍亲手包的,形状和外面卖的不太一样,个头偏小,恰好一口吞掉。馅料填得饱满,微微透出薄而爽滑的面皮,精瘦肉,香菇碎,里面放了虾米提鲜,口味特意调得稍甜,符合家人的喜好。汤底用鸡骨架熬足四个小时,撇去表层多余的油脂,色泽鲜亮澄澈,浓香扑鼻,这样的天气喝得冒汗也不难受。
离出门上班还有十分钟,他照例在饭后漱口,洗脸,整理仪容,一天天习惯了现在镜子里自己的模样,反而有些淡忘从前。
裤袋里手机震动,他拿出来看,是头条新闻推送。
“高温预警!全国平均气温较往年记录再创新高。”
不是康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