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何计量

因为过于惊奇,他的手在大脑做出指示之前就已探了出去,想去摸一摸那片荷叶,却在即将成功触摸到叶片的时候,被另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蓦地抓住。

“这是沸水,即便你口渴难耐,未免也太心急了些。”

悠扬明朗的男声带着几分促狭的笑意,荀承脸上一红,极力做出一副威严的神色,怏怏地睇了顾元达一眼。

“我当然不会——只不过有些奇怪罢了。叶为木,木生火,为什么叶片放在火上烧了这么久,还能安然无恙?总不至于是阿湛前些日子研究道家典籍,当真从中悟出‘道法’了吧?”

道法肯定是没有的,只不过是现代中学生必学的物理知识而已。

若要对从未接触现代科技的人解释“燃点”这个概念,未免太过困难,顾元达干脆换了一种说法,从水的作用入手,大致为荀承说明原由,直听得荀承眼冒金星,昏天黑地。

“可这水并未与火直接接触,也没有对火势造成影响,为什么能让荷叶不受伤害?”

……

荀承直接化身十万个为什么,让顾元达颇有些招架不住。

最终,在经历一番费力的解释后,他总算将“水的沸点是100度,远低于荷叶的燃点”这个物理知识以荀承能够接受的理解方式传输完毕。顾元达又摸了摸先前卸下来的荷叶碗,发现当中的开水已经放凉,便把它交给荀承。

“你先喝一些水,我去附近看看。”

人不可不饮水,亦不能不吃东西。最重要的水源已经解决,接下来便要寻找可以果腹的食物。

因为不可能放任一个孩子独自在林中,顾元达便只打算在附近探一探,以便随时关注这边的动静,好在荀承遇到危险的时候能及时赶到。

荀承却会错了意,以为他想一个人去探路,不由紧张地抓住他的衣摆。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察觉到荀承眼中不易察觉的惊惧,顾元达蹲下/身,视线与荀承持平,抬手摸了摸他的发髻。

“你在这休息一会儿,我就在你的视线范围内活动——毕竟你可是舅舅,哪有让长辈探路的道理?”

最后一句尾音带笑,带着少年独有的,变声期过后的清朗,荀承虽然觉得顾至与以前似乎有了些许不同,但他没有深思,只以为顾至因为这次的变故,与他有了同生共死的友谊,这才向他展露出温暖亲切的一面。

“那你快去快回,”荀承一掌拍在他的上臂,“别趁机摸我的小髻,没大没小的。”

面上仍旧摆着长辈的谱,神色间却不自觉的透出一些亲近。

对于荀承心中转瞬即逝的念头,顾元达无从察觉,可即便他知道荀承的感受,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处事态度。

他不会为了避免麻烦,就隐藏自身,去做另外一个人的影子,甚至模仿他的一切。

曲意相随,即便短时间内获得便利,可若是穿越不可逆转,岂非要扮演一辈子?

历经沧海横流,他的心性早已磨得坚定而深固。

以直待人,诚于本心,唯此而已。

顾元达身上没有趁手的武器,只有一把用来切割肉脯的匕首。

他们二人身上倒是带了一些干粮和肉脯,但为了方便赶路,并未带上多少,不过是省吃俭用,勉强维持两三日罢了。

顾元达做事喜欢未雨绸缪,自然不会等干粮吃完了再去寻找。他在周围查探,一是为了防止附近有野兽出没,二是为了寻找食材,为接下来几天的口粮做谋划。

他在水源附近巡视一周,方圆一里皆尽查遍,只找到一圃伴水而生的蘑菇和些许野菜。

顾元达解下十几根拂尘上的麻丝,分拧成几股细绳,将分辨出的无毒菌菇和野菜捆好。他正考虑要不要在边上设几个陷阱,倏然间,听到东边方向传来几声若有若无的响动。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他悄无声息地将获取之物搁至一边,如水面上方一扫而过的淡影,藏身于一棵樟树后。

侧耳聆听动静,片刻,掠视四周。

只一息的功夫便已确定安全行进的路线,顾元达轻捷地在林间潜行,迅速靠近声响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