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孝顺道:“皇祖母,刚早上,我问了弘晖。弘晖说了半天,大体意思,是选一个他额涅那样的。”
“哎,这我也想到了。男孩子都喜欢母亲一样的女孩儿。女孩子都喜欢父亲一样的男孩儿。”皇太后摇摇头,似乎是不认同:“可是我总是不舍得。你呀,当年给你自己选,……我就一直不忍心。现在轮到弘晖和弘时,我也不忍心。”
疼孩子的长辈,都想给孩子们最好的一切。要娶福晋的年纪,当然是最好家世最好品格儿的姑娘。胤祚轻轻地摇着皇太后的胳膊嘻嘻笑:“皇太后,弘晖是受四哥影响那,想着不靠母家也不靠妻族。他还是一个小木头。等他哪天情窦初开了,见到了喜欢的小姑娘,还能不来求娶?还能嫌弃人家姑娘家家世太好?”
“这倒也是……就你鬼机灵!”皇太后乐呵呵地笑,又烦恼道:“可他什么时候开窍呀?要说我们弘晖,那真是长得要所有小姑娘惦记着,和你四哥当年一样讨人喜欢。这些年呀,不少福晋命妇领着姑娘进宫请安,故意想要和他见见。我呀,都知道。可是弘时还好一点儿,弘晖当大哥的,反而真是小木头。”
“噗嗤”一声,胤祚喷笑出来,瞅着四哥笑:“皇祖母,弘时那是我教育的功劳。”
四爷无奈:“皇祖母,孙儿哪里木头?”
“是是是,你不是木头。你昨晚上喝醉酒,也说你没喝醉。”
四爷:“……”
兄弟两个陪着皇太后说会儿话,见皇太后要打盹儿,扶着在躺椅上躺好,盖好薄毯子,嘱咐了伺候的宫人,出来宁寿宫。
胤祚去永和宫。
四爷先去承乾宫。
到了承乾宫,迎面遇到从里面冲出来的十公主,一见到他,立即拉着他的胳膊走到一边僻静亭子里头,头碰头和他挤眉弄眼地诉苦:“四哥,你进去小心一点儿,皇额涅又在担心佟佳家那。”
四爷一笑:“四哥知道了。”瞧着妹妹气呼呼的模样儿,脸蛋儿都红了,安慰道:“莫着着急。也不要和皇额涅吵架。”
“我能不吵架吗?”十公主嘟着嘴巴,皱巴着一张俏脸,气哼哼道:“不就是觉得八姐姐和九姐姐、我……不是皇阿哥,都出嫁了不能照顾京城这边儿?可是十二哥是皇阿哥,又能帮助母家什么?不还是要眼睁睁地看着万琉哈氏一族落寞。自作孽,不可活!”
四爷:“……”
“不能这样说。”四爷板起来脸,教训妹妹:“皇额涅没有觉得,你八姐姐和九姐姐……你们是公主,比不上皇阿哥的心思。你听谁说的这混账话儿?皇额涅疼你们,和对皇阿哥一样的疼爱。担心佟佳家,是她作为女儿该有的担心。”
“知道知道”十公主哼哼着,却是一点也不乐意接受这教训,气红了脸道:“四哥莫要安慰我。这不是我听谁说的。我打小儿就知道,公主和皇子阿哥不一样。皇额涅想要一个皇阿哥的亲生儿子。”又眼里含泪看着四哥,气哭道:“你们都当我天天练武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我都知道。”
四爷顿时心疼了。
搂着妹妹在怀里哄着:“莫哭莫哭。我们之间的事情,都和你无关。皇额涅疼你,你记得。四哥疼你,你记得。你外公外婆舅舅们亲十哥疼你,你也记得。你只管自己开开心心的。”
“我怎么能不管?”十公主在四哥怀里哭花了精致的妆容,声音哽咽:“七姐姐为什么一心要嫁到蒙古去?八姐姐为什么写信来说,要九姐姐也嫁到蒙古去?这些事情,都和我们无关,可是,我们怎么能不挂心?你们都疼我们,我们怎么能不担心你们?”十公主呜呜地哭着,“我舅舅们,看着位高权重,可是……可是,钮祜禄家真正还能上马打仗,延续家族荣光的,有几个?就是瓜尔佳家的傅而丹,也没有他祖上的能耐了。四哥,这些老牌家族,都要落寞了吗?从皇额涅想要嫁公主延续佟佳家荣耀,就说明问题了,荣耀本该是八旗子弟自己拼杀的,怎么能靠迎娶公主那?”
十公主哭掉了她头上的红色宫花,哭湿了四爷肩膀上的衣服,哭得四爷心里酸楚难忍。
“相信四哥,都会好起来。莫怕。”四哥轻轻地哄着十妹妹。“皇额涅年纪大了,你八姐姐和九姐姐不在身边儿,她只能和你唠叨唠叨。”
“我知道,皇额涅在我母亲去世后,用心养着我,拿我当亲闺女,我都知道。可是四哥,我越是知道,我越是心疼皇额涅。佟佳家的人只知道在外头风光,天天趾高气扬的,可是下一辈,还能再出来一个能打能杀的佟国纲吗?他们却都不担心,只管享受家族的庇护。四哥,我真担心……皇额涅的身体,越发不好了。”
四爷知道,皇额涅这些年,一直在强撑着。
“妹妹都放心。凡事有四哥在那。汗阿玛说,今年出嫁估计来不及了,说明年春天送嫁妹妹。乖,在家里的日子开开心心的。”
“四哥我真不舍得。四哥我不想嫁人……”十公主依赖地靠在四哥的怀里。这个世界上,大事上最疼她的男人是汗阿玛。平时最关心她衣食住行冷暖的男人是亲哥十哥。最能护着她的男人,是四哥。
“四哥,你也莫要为难。佟佳家也好,钮祜禄家也好,君君臣臣,我也都知道。四哥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上次我遇到十二哥,十二哥说万琉哈家整个家族备受打压,万琉哈定嫔天天伤心,还不敢露出来。我也这样劝说他。定嫔伤心是应该的,万琉哈家整个家族备受打压,是自找的。他担心定嫔和母家,也是应该的。可是他要记得,他是爱新觉罗家的儿郎。”
“你呀”四爷给十妹妹擦擦眼泪,整整乱掉的发钗和服饰,宠着道:“这脾气要改一改。不管男孩子女孩子,强势都要藏起来。等出嫁后,不在家人面前,更要注意。”
十公主吐吐舌头:“妹妹记住了。我也就在四哥面前才说那。我那天,也是因为十二哥好说歹说就是走不出来的样子,实在气到了。”
“谁都有道道坎儿要过。每个人的坎儿不一样。你十二哥会想明白的。”
“哼!他再这样分不清轻重下去,汗阿玛知道了,估计会气得摘了他的差事!”
“谨言慎行!”四爷气得给她脑门轻轻的一个脑崩儿。教训道:“回去抄写《金刚经》十份。”
“四哥!”十公主着急地跺脚。“我还要练武那。”
“每天抄写十份。一连十天。”
“四哥!!四哥我知道了,我马上回去抄写。”
十公主撒腿就跑。
生怕跑得慢了,要他四哥给变成抄写一个月。
四爷看着她转眼不见的背影,无奈地摇头。
四爷在承乾宫嬷嬷宫女们的暗示下,慢吞吞地进来承乾宫偏殿,承乾宫依然如昨,如刚才。而四爷去见皇贵妃时的心情却是截然不同了,竟还有一丝难言的伤感。走到偏殿门口,出来迎接的正是大宫女飞花,见四爷穿着正式,肩膀上的衣服湿了,不由惊讶道:“给四爷请安。四爷,衣服怎么湿了?”
四爷笑而不答,只道:“皇额涅呢?”
飞花笑道:“娘娘才诵经完毕,正喝茶呢。”
时值冬日,大雪初停阳光温暖,偏殿里窗户洞开,因着外头一簇簇梅花菊花开的玲珑,凉风如玉,十分温馨。大殿外间的玻璃缸里养着好些莲花和金鱼,均是小小巧巧的,倒也十分可爱。
皇贵妃正盘腿坐在炕上喝茶,见他来了,只一味招手笑道:“来得正是时候,落叶炖了百合汤和牛肚汤呢。”说着招呼飞花去盛了两碗上来。“再去切一片人参来给你们四爷含着,前次皇上送来的松龄太平春酒,烫一烫倒一杯来。下雪的天喝杯酒暖和。”
这些年,皇贵妃养生在吃食上面主要是三类:汤,御厨将各种药材按比例配比后研磨,同新鲜牛肚一起放入锅内,共煮六个时辰熬制成汤。最喜欢的一种补酒是松龄太平春酒,每到立冬进补常饮。还有人参。
“儿子谢皇额涅关心。”四爷都答应着,“啪啪”打着马蹄袖给皇贵妃行礼:“给皇额涅请安。”
“起来,坐着。”皇贵妃看他肩膀上湿了的一片,恍然大悟,不由以手覆额,满面含笑道:“是不是十丫头和你哭了?”
“皇额涅都知道?”四爷笑着,伸胳膊要小宫女给脱去外头的红色绸缎端罩,摘去冠帽和朝珠,自己脱了靴子坐到炕上,皇贵妃的对面。另一个绿衣小宫女端着水来,他净了手,漱口,嘴里含着人参片,感受薄薄的人参片在唾液中渗出来的味道,用一口补酒,喝一口补汤。
屋子里烧着火炕,温暖如春,很是舒坦。
四爷道:“皇额涅,十妹妹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那丫头啊?天生练武成,为人处世缺一点儿。”皇贵妃无奈地笑着:“我告诉她,皇家要有一个公主嫁在京城,她以为我又担心佟佳家,是嫁到佟佳家,气得不听我说完,噼里啪啦地骂了一通钮祜禄家和佟佳家,气跑了。”
康熙要嫁一个公主在京城,还是汉军旗的汉人世家,很可能是孙家,四爷也知道一点儿。摇头跟着无奈道:“她还说宫里都觉得公主不如皇阿哥,儿子问也不说……”四爷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停口,只等着皇贵妃说明白。
皇贵妃气得一挑眉,真生气了:“她呀,说她傻乎乎的,她还自觉挺聪明的。你六妹妹的母亲还是贵人的位分,一直没变。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别人都同情定嫔被托合齐父子连累,她却和我说‘定母妃都是正式妃嫔了,还想要怎么样?六姐姐的功劳比十二哥大,凭什么六姐姐的生母还只是贵人?六姐姐怎么不觉得委屈?’你听听这话该是她说的?这丫头,脑袋后头生了反骨,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叛逆想头。”
四爷这才明白,十妹妹为什么对十二弟看不惯,苦笑地用了一口汤,解释道:“儿子刚罚了她去抄写经文。她说话,确实过于大胆了一些。”
“不是大胆,是要逆天了。”皇贵妃皱眉,也没有心情喝茶了,略带责备地看着儿子:“你呀,以后不能这样宠着妹妹们,尤其十丫头,必须严加管教。六公主的生母还是贵人,可满宫的人哪个不敬着她?内务府每年给她的衣食住用都是正妃的规格,对比这些,一个妃嫔的名头算得什么?”
“她也不知道打哪里听来的,估计是她和她舅舅阿灵阿打听,阿灵阿告诉她的。今天上午你汗阿玛没有理由地写信训斥了你六妹夫,要处罚。还要提拔你九妹夫,她担心她两个姐姐因此出来矛盾,气得说‘汗阿玛只管朝堂大事,不管姐姐们的为难’,把我气得心口疼,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四爷听着听着,不由地抬手按按眉心。
朝廷嫁公主去蒙古,蒙古部落一方面警惕朝廷对蒙古的控制,一方面又想借助朝廷势力,打压其他部落独自尊贵。更有公主出嫁后颁布的部落法令和原有法令不同,冲突不断。康熙和朝廷一直大力护着公主们。更有六公主那里,因为是喀尔喀边境,多年来涉及战事,康熙为了支持六公主掌握军政大权,粮食人口政策等等各方面都倾斜六公主。如今六公主大权在握,康熙为了平衡,一直不给六公主的生母升位分。六公主的权势、六额驸弟弟打仗的功劳,连带着额驸出身的土谢图部落也抖擞起来了,康熙为了分化,嫁了九公主去喀尔喀的另一个部落,将喀尔喀三旗变成四旗,大力扶持第四旗。
这第四旗的旗主郡王也不是别人,正是四爷的九妹夫策棱,长于塔密尔河流域。康熙二十七准噶尔部的噶尔丹举兵侵入喀尔喀。策棱偕祖母格楚勒哈屯、弟弟恭格喇布坦投奔大清。康熙和朝廷因为他是成吉思汗十八世孙图蒙肯嫡嗣,赐居京师,教养于内廷。长大后回去喀尔喀,他一直记得康熙和朝廷的恩情,迎娶九公主后,夫妻恩爱,越发用心办差,也越发要康熙看重。这次要处罚六额驸,再次提拔九额驸,也是准备很久了的计划。
皇贵妃笑道:“你几个妹妹都没和我们说。可我们做长辈的,也都知道。去年在承德,公主们额驸们都来了,六额驸和六公主,夫妻之间相敬如宾的,没有一点夫妻亲密,真当我老了,什么也瞧不出来么?夫妻之间,至亲至疏。你六妹妹护着娘家和九妹妹,你六妹夫护着自己家族,还想要正式娶一个出身好的侧福晋,生一个儿子好继承他叔叔哲布尊丹巴的活佛位子,……”皇贵妃示意他快些用汤,爱怜道:“她们是不是和你说了?都瞒着你汗阿玛。还能永远瞒着你汗阿玛不成?今天就是因为你六妹夫要迎娶侧福晋,才训斥他的,估计下一步就是降亲王为郡王。”
四爷略略不好意思,眼里更有一抹担忧:“六妹夫要正式迎娶侧福晋,六妹妹确实和儿子说了,在承德的时候。六妹妹的意思,他要娶,就给他娶。六妹夫的弟弟有功劳有能力,将来必然是掌握土谢图部落实权的,与其将来六妹夫的弟弟的子嗣继承哲布尊丹巴的位子,不如答应六妹夫迎娶侧福晋。当然,该有的强硬态度要拿出来。”
皇贵妃闻言,满面欢喜看着儿子,继而叹了一口气道:“六丫头,是个聪明孩子,我打心眼里喜欢的紧。可是呀,你是命苦的孩子。六丫头,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九丫头夹在中间,也是苦命。所以呀,你们兄弟姐妹都要好好的,团结和睦。这就是最大的福气。过去受了不少磨难,只怕以后的路也不是一帆风顺。可只要你们齐心,就什么也不怕。”
四爷望着母亲,道:“皇额涅……”
皇贵妃正色道:“你听我先说。”又坐正了身体,严肃道:“从前的种种你们算是熬过来了,守得云开见月明,如今你是亲王,六丫头是实权公主位比亲王。七丫头在科尔沁也是站稳了脚跟,八丫头有了孩子了,婆家疼着,改革教育也顺利。九丫头嫁了一个好夫婿,有夫婿疼着,日子也顺心,十丫头也要出嫁了,将来她的脾气,也是不吃亏的。……每一个孩子都好好的,我心里安慰的紧。但是以后的路,既然你们兄妹走到这一步了,就要好好走下去。我以前一直不认同你要走的路,如今这条路比从前还要难走。但我相信,天下无难事,只要你们兄妹心在一处。你好好记着我这一句,也好生劝说几个妹妹。”
皇贵妃的话句句入情入理,四爷起身,深深鞠躬行礼。
皇贵妃慨叹着道:“我今日起来,本来真是高兴的很,想着过了冬至了,马上春节了,明年春天就要来了,今年不管有什么事情,也都过去了。”皇贵妃慈爱地握住儿子的手,示意他坐下来,道:“我听说,年侧福晋又有身孕了,你是不是真心喜欢她?你能真心喜欢一个女子是多么难得的事,这个女子还是你的侧福晋身份正好年华正好,更是大好事。我呀,替你高兴。”
……???四爷听着听着愣住,蒙蒙地问:“皇额涅,您在说什么?”
……???皇贵妃也愣住,怔怔地问:“你不是很喜欢年侧福晋?我听宫里一位和你府上处得好的一位嬷嬷说的,我还吩咐给瞒住了。昨儿晚上,还专门和你媳妇说话,劝说她一番。你媳妇也说,她虽然吃醋,也高兴你终于有一个喜欢的女子了。她还说,她和府里的其他女子都明白,你不是为了喜欢一个女子就不顾家里人的人,年侧福晋也是守礼的人,都很放心。”
四爷:“……”
“皇额涅,这话从何而起?一个嬷嬷的话您也信?福晋也说理解?”四爷真傻了。“皇额涅,儿子什么时候……不是,儿子对哪一个女子不是真心喜爱?”四爷瞪大了眼睛,越说越觉得倍感冤枉:“皇额涅,儿子是那样的人吗?难道儿子以前对其他女子都是虚情假意,如今单单真心喜欢年侧福晋?”
皇贵妃蒙圈儿,伸手指着他,惊讶地反问:“不是你和年侧福晋一起谈诗作画,看星星看月亮,你还宠着她,说将来孩子出了,取名儿‘福’字开头?这不是特别喜欢?好好好你别急眼。皇额涅知道你对每一个女子都是真心喜爱,可你就没有一个特别点儿喜欢的?这话本里头不都说,很多男子有了无数女子,偏偏某一天突然有了真爱了,对一个女子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皇额涅,那是话本!”四爷真头疼了,头疼地按按太阳穴,还是感觉太阳穴突突跳。“皇额涅,您以后少看话本儿。儿子对哪一个女子的要求,没有答应?凡是儿子能办到的。年侧福晋要陪着看星星看月亮,儿子当然答应,这也有问题?要给孩子取名儿‘福’字开头,是因为……”好吧,上辈子是因为孩子生下来体弱,测算八字取名“福”字头好养活,这辈子是因为上辈子。“是因为儿子实在想不出来食物方面的小名了。”四爷很是烦恼,福晋和皇贵妃说她理解,后面指不定怎么吃醋那。还一个府的其他女子都“明白”……!
皇贵妃也有点傻眼。
“那你回去,和你媳妇好好解释解释,不是,和你府里的女子都好生解释解释。我知道她们说着明白,其实都伤心那,你快带着她们也去看星星看月亮。还有弘晖小机灵鬼儿心思多,可怜见地,帮着瞒着弟弟妹妹们,一个人难过。”皇贵妃说着话,又生气了,嫌弃地挥挥手,“就知道你是个实心木头!你看你,这事情我都知道了,你还不知道。你呀,将来和你汗阿玛一样,都是无情无义的。”
四爷:“……”
“皇额涅,弘晖也知道了?为什么满府的人都知道了?都传到宫里头了,儿子一点不知道!”四爷真心冤枉了,脑门上青筋蹦蹦直跳,极力解释:“儿子尽力照顾每一个女子,喜欢每一个女子,这不是应该的?难道儿子单单喜欢一个女子,就是有情有义?”
!!!皇贵妃身体一晃喉咙一梗,一手捂着胸口,似乎承受不住自己儿子的多情风流,眼睛一闭:“滚滚滚。你不上心,你当然不知道!我不想看见你个混账。果然是你汗阿玛的儿子全随了他!快滚吧!看将来弘晖和你一样!”
四爷:“……”
这怎么又扯到汗阿玛和弘晖的身上了?
四爷乖乖地用完了牛肚汤,喝完了这杯养生酒,含着融化到一半的人参片,慢悠悠地踱步来永和宫,到了永和宫,脸上还有残留的无辜憋屈。再一想想今早上弘晖说的话,对自己打算给年侧福晋肚子里的孩子取一个“福”字头小名儿的在意,更是头疼、心疼弘晖。
进来正殿,各自请安落座,德妃看着他的小样儿,捂嘴笑。
胤祚和胤禵也笑。
胤禵第一个没忍住,喷小道:“四哥,你是不是知道了,你和年嫂子真心相爱的故事了?”
四爷一手扶额撑在桌子上,难过无奈道:“你们都知道?”
“我们也是刚刚知道。”胤祚笑得特别甜。“刚听额涅说的。”
德妃坐在上首,眼里有笑意,也有担忧:“我也是才知道,你们居然都不知道。这事情,老四府上都传遍了,宫里头皇贵妃和我给按住了消息,怎么你们兄弟都不知道?别的府邸也不知道?”看向老四,责怪道:“你府上的事情,你怎么一点不知道?不晓得你媳妇儿多伤心,还要在我们面前给你说好话,装大度。”
四爷是真心烦恼地按着眉心:“额涅,儿子是真不知道。她们做衣服,儿子都穿。她们做荷包,儿子都带着。要花,要珠宝,要陪着晒太阳品茶散步、要腕表……儿子都答应。年侧福晋要看星星看月亮,儿子也答应……”
哈哈哈哈哈哈!
胤祚和胤禵放声大笑,笑得别提多痛快。
德妃也是又气又笑的,手指着他,哭笑不得:“老四啊老四,你都多大的人了,马上要娶儿媳妇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木头那。”
“可不是实心木头吗?”胤祚和胤禵笑得前仰后合,椅子都坐不住了。
四爷:“……”
德妃好歹是撑住了,面对一脸烦闷无辜的儿子,笑骂道:“今天回去,陪着每一位女子看星星看月亮去。照顾好弘晖。可怜见地,真以为他阿玛木头开花了,以后只喜欢他年额涅的孩子,不喜欢他了。”
四爷的心猛地一抽痛,好似被石头碾着心尖尖的疼。
作为不被父亲偏爱的孩子,四爷最是知道弘晖会有的心情。越是知道,越是一颗心呼啦啦地针扎地疼着。
自永和宫出来,胤禵神色喜悦,道:“四哥,我强烈怀疑,这件事啊,就是四嫂故意要宫里两位母妃们知道,要母妃们骂你的。”
四爷诧然道:“什么?”
胤禵口吻认真道:“四哥,你想想啊。我们府上都没有人知道。我们也才知道。这绝对四嫂做的呀。别人谁能将消息这样精准地送出来,专门送给皇贵妃和额涅?”
四爷有点接受不能。福晋……
胤祚颇为同情地望着四哥:“四嫂绝对有这个能力。四哥,你可别看着四嫂贤惠,忽视四嫂的嫉妒心呀。能力越大,折腾起来越厉害,你赶紧的,今晚回去和四嫂好生解释解释。”
“放心。我会和你们四嫂,其他的嫂子们都说清楚。”四爷还是无法接受,福晋使心思要两位母亲骂他?
胤祚一看四哥的模样,就是不擅长,看热闹之外,真有点儿担心了:“四哥,你可别和年嫂子说,你没有单单喜欢的心思啊,年嫂子怀着身孕那,可受不住打击。还有四嫂和其他的小嫂子们,你慢慢地说,反正就是要她们发泄出来不满和醋意。”
四爷还是有点懵。
胤禵看着他四哥备受打击的模样,指着脖子道:“四哥,你平时懒散,不知道女子们之间的争斗。你府上这么和平,都是四嫂的功劳。你可要先好生哄着四嫂。四嫂出气了,事情就好办了。你是身在福中不知道女子的醋劲有多大。看我福晋,昨儿又因为吃醋和我打了一架,抓的我脖子都流血,幸亏冬天穿得多,人看不出来。”
四爷对两个弟弟眨眨眼。
两个弟弟一起重重点头,心有戚戚焉。
待兄弟三个在东三所里头凑合午休,和年幼弟弟们一起用了晚膳,到去乾清宫里请安,已经是太阳偏西的下午了,所幸康熙今天午休也起晚了,晚到一点倒不至于有大碍!两个弟弟先进去,四爷在外间喝了浓浓一杯茶后,才从家事里回过神来,头脑清楚了些。
一个宁寿宫的小太监来报说,弘晖领着弟弟妹妹们进宫,四爷从荷包里掏出来赏银子,看着小太监欢欢喜喜地离开。外间一个小太监正在煮水,李德全快跑而进,脸色凝重,低声道:“爷今日一切留心!”话音一落转身匆匆而去。四爷看他脸色不对,心里越发沉重。
他静了静,看见小太监选了老父亲平日最喜欢的茶具,冲泡好后,又特地凉了一下,用手试了试杯壁的温度后,才托着茶盘小碎步悄悄而入大殿。
四爷抬脚逆光进来。
入目处,从大哥到十七弟,大学士萧永藻、嵩祝、王剡、连同领侍卫内大臣鄂伦岱、阿灵阿,翰林院掌院学士揆叙等黑压压跪了一地。康熙脸色铁青,虽满屋子人,却落针可闻。
一个青衣小太监轻轻将茶盅放置于桌上,人还未来得及行礼退下,康熙猛然端起茶盅朝自己身上砸去,四爷立即跪倒在地上,一时屋里所有人心中惊痛惧怕,大气也不敢喘。
四爷没有闪避,任由茶盅带茶汤尽数打在身上,上身立即湿了一片,茶盅顺着袍子滚落到地上,滴溜溜的打着圈,死一般的沉寂中青瓷撞击金砖的脆响击打在人心上,声声都是天子之怒,让人惊颤!
胤祚胤禟胤俄胤祥胤禵等亲近的兄弟们俯头跪在地上,一面伤痛,一面庆幸茶汤不算烫冬□□服厚实!脑中细细琢磨过去,却无半点头绪,只知道太子可能会被再废,甚至圈禁,可四哥会有什么事情呢?
唯有四爷知道,这是老父亲在通过逼迫打压他,逼着胤祥站出来领着一些罪名。四爷一面完全醒了神,一面心里越发难受起来。
只听康熙冷冷地道:“朕早已有旨意,诸皇阿哥中如有钻营谋为皇太子者,即国之贼,朕断断不容。你却命人通过各种渠道散布流言蜚语,大肆宣扬太子说疯话‘古往今来没有四十年之太子’,还扬言胤礽的储君之位并不稳固,随时可能再次被废黜。好个阳奉阴违的雍亲王!”
康熙一面说,四爷一面磕头,回道:“儿子有罪。但此事绝非儿臣所为!”康熙盯向萧永藻、嵩祝、王剡、连同领侍卫内大臣鄂伦岱、阿灵阿。萧永藻和揆叙“砰砰”磕头道:“臣有罪!臣知罪!可此事实在与四王爷不相干!是臣等私自行动。”一面说着,一面躲躲闪闪地打量四爷神色。
康熙猛然一拍桌子怒道:“你们对老四可真是忠心耿耿!”怒指着老四道:“他们这几年来和你暗中往来,何地见面,何人在场,都有证据。你还有何话说?”
四爷眼色沉沉扫过萧永藻、揆叙,磕头顿首道:“儿臣因为差事和他们有联系,都是在衙门里或者宫里。并无私底下的往来!”
萧永藻、揆叙,包括阿灵阿这些人,都一贯和老八亲近。胤祚胤禟胤俄胤祥胤禵胤礼等人心中微动,看向老八,他面色肃然,目光如水,淡淡凝视着身前的地面。胤禟胤俄胤祥胤禵脑中忽地闪过老八说过的话“你们终究还是跟了老四”!刹那一切都已明白!这是他为四哥布的局!好个一箭双雕,打击了太子,又可以铲除四哥这个碍事的活阎王。
借助王剡等人了解太子动向,通过流言和一封信扳倒太子,太子大势已去,立即向四哥下手。而王剡、萧永藻、阿灵阿、揆叙这些人,定是既负责四处散布谣言,为老八倒太子的行动制造声势。再栽赃陷害四哥!要康熙将最近压在心里的火气发向四哥!先有人向康熙密告此事乃四哥所为,再揆叙等人惺惺作态一力维护四哥的样子更是让康熙震怒,他们越是表现对四哥忠心,康熙就越发相信,越发愤怒!受太子结党营私案的影响,再加上对皇子们谋求皇位的忌惮和深恶痛绝,康熙怎能不怒?康熙绝对不会轻饶四哥的。
兄弟几个死死地盯着老八,这个局绝非短时间内布置的,他只怕很多年前已经想好一切。就连萧永藻、阿灵阿、揆叙肯定都是一步步诱导入觳,此时他们若招认是八哥所指使,那他们一样获罪而且再无翻身机会,可若他们栽赃给四哥,老八一旦登基他们就能翻身做功臣。这些只是他们这一瞬时推断出的,至于萧永藻、阿灵阿、揆叙等人还有把柄握在老八手中,或还有其它交易——那几箱子被烧掉的册子!
脑中思虑越清楚,知道老八作为“八贤王”绝非泛泛之辈。可是他们兄弟一直看到的都是他温润如玉的一面,渐渐忽略了他的算计能力,今日才真正直面了他的另一面。胤禩忽地眼光投向兄弟们,几个人目光轻触,他波澜不兴,冷淡地扫过一位位兄弟,又垂目凝视着金砖地面。
四爷无视所有的动静。他知道,老八在看见太子即将再次被废的情况下,要抓住机会打压自己。而汗阿玛一心要整治老十三,朝廷急需一个认罪的人。更有太子昨天晚上劝说胤祥,胤祥一定会站出来认罪。
四爷正在思考对策,只见胤祥忽地站起,上前几步跪倒在康熙跟前,四爷惊呼一声:“胤祥!”猛地起身一把拉他跪下来,按住了。大声喊道:“汗阿玛儿子有罪京城出现如此流言儿子身为弟弟身为臣君辱臣死儿子领罪。”
四爷这句话又快又急,暴雨一般落在大殿之中,清晰有力。胤祥听了越发着急,用足了力气挣脱四哥的钳制,扑倒在地大声喊着:“汗阿玛儿子招认汗阿玛儿子招认和四哥无关。汗阿玛!儿子认罪。”
紧跟着胤祚恍若未闻对康熙磕头道:“事已至此,儿子也认罪!此事乃儿子暗自授意阿灵阿和揆叙,假借四哥的名义四处散布谣言。汗阿玛也知道,儿子善于算计,四哥和十三弟都不知道。”说完侧头看着萧永藻阿灵阿和揆叙等人说:“事已至此,爷自身难保,索性全部摊开,谁都别想逃!”说着眼光从老八脸上冷冷扫过。
蓦然老十二胤裪抬起头,朗声道:“六哥这话倒是稀奇,谁不知道你和四哥关系好!你的意思不就是四哥的意思?”四爷盯向老十二,不知自己该怒该伤。胤裪猛地一低头,他一直在怕,害怕四哥的眼睛,但这一切终于还是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