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喜

【新娘依然熟睡着,冲喜似乎很有用。】

熟悉的机械男音传进壬初耳朵里,像电报机,也像电脑键盘,总之莫名有种归属感,让壬初觉得他好像又回来了。

虽然事实可能是,他其实从未离开过。

纤细白皙的小臂被毛茸茸的脑袋压了一夜,茂密发丝在肌肤印出杂乱纹理。

白净光滑的小脸仍留有泪痕,掺杂着汗渍,眸子里有几根红血丝,不太明显,几缕阳光照进来,便更像两颗耀眼的珠子,掺杂着血色,更加诱人。

不过很快,主人就藏起了这两颗珠子。

因为他发觉,他的“丈夫”不知什么时候醒了,现在正侧着身子看他,眼眸深黑,像望不到边际的寒渊。

壬初下意识想要装睡。

倒不是因为害羞,而是恐惧,是害怕,眼前这个人,分明和梦里坐在沙发上对他一会凶一会温柔的男人长得一模一样。

他甚至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梦。

因为一切都太真实。

比如这张架子床,远处的沙发,茶几,还有墙上挂的那幅《蒙娜丽莎》,一切都太熟悉。

也有不一样的。

窗帘不是纯白是深灰,地上铺着毛绒绒的地毯,他的“丈夫”,这个故事的主角,也还躺在他身边。

是的,壬初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躺在了床上,挨着身边这个病怏怏的男人,小手还被他卷入掌心。

“早安。”男人笑了,是那种宠溺的笑,和壬初梦里那幅清冷阴郁的模样完全不同。

好像也不对,在梦境最后,男人又变得温柔了不少,甚至……甚至还低头吻去了他的眼泪。

“咳咳……我习惯夜里锁门,不开灯,吓到你了吧。”

男人扶着床沿勉强坐起身,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似乎就耗干了他所有的力气,平息好久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但就是这样有生老病死的特征,才有一种真实感,壬初觉得,这回在他身边的,应该是个活生生的人。

“吓到你了吗,嗯?”男人抬起手臂,用粗砺的指肚为他理了理额前汗水打湿的碎发,又俯身替他擦拭了几下泪痕。

落在额前和腮边的体温是正常的,或许稍稍低一点,但壬初愈发确定,他的丈夫是活着的。

在梦境边缘游离许久,壬初终于有一种落叶归根的实感,百感交集之下,他咬了咬下唇,滚烫的泪珠自眼角滚落。

男人微微惊讶,用干净洁白的睡衣袖子替他拂去眼泪,一字一句都很温柔:“别害怕,我就在你身边,他们太凶了,一定是吓到你了。”

壬初摇了摇头,吓到他的更多是那个过分真实的梦。

“起床吧,去吃早餐”,男人扭头看了眼窗外,笑了一声,“现在得吃午餐了。”

男人在故事里明明睡了很久,却好像熟知外头的一切,包括时间。

“先去洗澡吧,卫生间有新衣服咳咳……”男人咳嗽两声,温柔看他。

男人的嗓音似乎有一种特殊的魔力,壬初觉得特别心安,也可能是因为他是壬初亲自认证的“活人”,就像在外地偶然遇到同乡,有一种自然而然的熟悉感。

壬初听了他的话,蜷缩的身躯慢慢舒展,在他的注视下坐起身,又下了床。

昨晚太黑,壬初没有注意到屋子里还有一扇小门,那里就是卫生间。

路过那张《蒙娜丽莎》油画,他下意识停下多看了一眼。

画里的女人右臂搭着左臂,笑容依旧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