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喜

“……来日风雨来摧毁,毁不了并蒂连理,玫瑰玫瑰我爱你。”

壬初被婉转悠扬的歌声吵醒,天已经亮了,阳光打在落地窗,窗帘拉开了,一大簇银灰流苏耷拉在实木地板上。

窗帘是白的,纯白,薄薄一层,和壬初想得不太一样,昨夜月光一丝也露不进来,他还以为窗帘是深色、很厚的那种。

仆人应该来过,壬初垂下眸子打量着自己,他昨天明明穿了件白衬衫,那还是他高中时候的衣服,压箱底的,昨天突发奇想就穿上了。

现在他身上这件是红色的,样式和他那样有点像,但熨烫得特别平整,他手笨,没有这样的技术。

这一夜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壬初拍着胸脯长出一口气。

手腕和脚腕没有麻绳的勒痕,薄薄的皮肉下青筋隐约,挽起袖子,手臂也白玉无暇。

“什么味道?”

一股淡淡的香味钻进鼻腔,壬初仔细嗅了嗅,不像昨夜的饭菜香,也不是木梳那股油腻又令人作呕的味道。

梳子……梳子不知道被他扔到了哪,味道太重,他昨夜隔着床幔扔到了床外,可能是被佣人收走了。

今天天气好像还不错,晴朗的光照进来,连素色床幔上都有几分光晕。

腿脚有些酸麻,壬初扶着床沿起来,毫无征兆地摸到一片冰凉。

床上躺着的人不见了。

可能是醒了吧,他是个大活人,只是身子太虚弱,这个时间,应该是被佣人扶出去用餐了,壬初猜测。

以半跪半坐的姿势待了一夜,壬初的小腿肚此刻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脚背也是。

趾缝微微泛着红,却没有什么黏腻的东西,只是隔几秒就传来一阵刺麻感,特别像昨夜那种怪异的感觉。

壬初轻轻捏揉着腿肚,安慰自己现在是白天,鬼不会挑这个时候出没。

屋子里很明亮,一切都一览无余,每一处角落都无所保留地铺陈在他面前,壬初四下扫量,认得面前这床是片子床,老物件,拿到现在应该非常值钱。

屋子很大,东面还有沙发,茶几,贵重和古旧感扑面而来,墙上还挂着几幅油画,壬初就认识一幅,还是特别著名的——

《蒙娜丽莎》。

画里的女人左臂搭着右臂,笑容祥和。

“壬少爷,请下楼用餐。”

门没锁,佣人叩击两下,稍稍拧转把手就进来了。

这回进来的不是昨夜那个胖女佣,个子不高,特别瘦,没围围裙,走过来的时候也没有“啪嗒啪嗒”的声响。

“壬少爷,请下楼用餐。”见壬初没有反应,女佣就又重复了一遍,和昨天那个胖女佣不同,她说话是正常的语气,动作也连贯,让人不那么害怕。

壬初从那幅画上收回视线,捏了下红衬衫,在心里默默问:“系统,我真的要下楼吗?”

他胆子小,总觉得待在原地才是最安全的。

系统没有回答他,他只听得见自己和女佣两人的呼吸声。

可能是他太烦人了吧,壬初垂下眸子默默想。

一阵凉风突然吹进来,带着门窗也吱呀作响,壬初不由蜷缩了下脚趾。

毛绒绒的地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撤了,他白净的脚心紧紧贴着木地板,屋里没有昨夜那样冷,光着脚倒也没那么不自在。

女佣在屋子里什么也没说,出去后替他找了双拖鞋,棉拖,特别暖和。

“小心着凉。”女佣笑得很温柔。

整座宅子很大,装修明显是中西结合,很符合民国那时候的风气。

壬初跟着女佣下了长长的扶梯,经过一座黑色书架,最后才来到餐厅。

味道不一样,壬初嗅了两下,空气中飘散着饭菜香,但是和昨天的不一样,今天的饭菜显然更对他的胃口。

煎鹅肝,海鲜饭,典型的西餐,和昨天的待遇完全不一样。

昨天夜里太黑,他看不清那只瓷碗里盛的是什么饭菜,胖女佣吃了韭菜,他觉得这家人昨天可能做了中餐。

“请坐。”女佣见他坐下才微笑着离开。

餐厅位居整座屋子的中央,四周很空,女佣安排壬初坐在靠窗的一面,旁边就是主位。

“玫瑰玫瑰我爱你,玫瑰玫瑰情意重,玫瑰玫瑰情意浓……”

悠扬甜美的歌声再次响起,闷闷的,在空旷的屋子里有回声,音质没有手机放出来的那样清晰。

用餐时播放音乐可能是大户人家的习惯,但是壬初没有这个习惯,他从小就不大喜欢听歌,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可能和他胆小有关。

“请问……可以把音乐关一下吗?”回音缭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