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也是某种术法吧。
蒹葭回身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搞清楚各处哪是哪后,就掀开东厢的门帘进去。
里面异常昏暗,没有点火烛。
过了屏风里面便是放置在窗下的八仙床。
床上的锦被、绸缎堆砌像流水一样淌了一半落在地上。床的四个角摆着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印在绣花的缎面上头。
那花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绣的,仿佛有生命一样在微微摇曳,花间的蝴蝶似乎下一个瞬间,就要振翅高飞,落到她指尖。
而这一切,都抵不过被褥间露出来的那张玉雕似的脸。
这不是米蓦山,但也不是她相处许久一起跋山涉水的那个青年模样,当然更完全不可能是那用来混淆视听的小娘子面容。它甚至不是任何人的脸。
它仿佛一块美玉,美得没有任何瑕疵,美得让人不敢触摸怕玷污了它美得……一马平川什么也没有,没有眼睛,没有鼻子,甚至没有嘴……
而有这样一张脸的人却是活的,胸膛在被褥下微微起伏着。
有一瞬间,蒹葭感到无法呼吸。
她正要退到屏风外去,却突然听到床上人说话:“害怕吗?”
声音如同沙砾被紧紧挤在一起相互摩擦发出的声响。
她敛眉垂眸说:“不害怕。就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事,有些奇怪。”
“抬起头来。看着我。”榻上的人说。
蒹葭听到一些响动,大概是对方撑着身体坐起来了。
她缓缓抬头,榻上的人半倚在身后的软垫上,锦缎的被子从他身上滑落,半搭在腰际,露出白色的亵衣,墨黑的长发披散,他头发长得好极了,又黑又亮。比那缎面还要好。肩膀虽然宽,却并不太壮,大概是因为身形太单薄。
“过来些。我看不见你。”榻上的人说。
当他说话的时候,他脸上本来应该有嘴的地方出现的形状,就好像是有一张布捂在嘴上。
蒹葭向前走了几步。
“再过来些。”他说。
蒹葭又再向前几步:“看得见了吗?”
“恩。”对方说:“看得见,但也不能说是看得见。”
这话有些绕。
“我现在吓人吗?”他问。
蒹葭看着这张脸,它是也不能说完全是平的,切实形容的话应该是个弧形,脸的形状是有的。
就好像有人捏了一个精美的人偶,还没有来得及给他细细描绘五官。
“吓人吗?”榻上的追问。
“寻常人大概是会有些敬畏。”蒹葭说。
“立秋说,是你送我回来的。”
“是。大概是。”蒹葭应声:“你不记得了吗?”
“大法刚成,头脑还有些含混。”榻上的人问她:“我是什么样的人?”
“不是这样。”
“不是这样是什么样?”
“看上去是个小娘子……也有不是小娘子的时候。但很少。看着概二十多岁,顶多也不到三十。脾气不算太坏。不难相处。对我其实也算和气了。”
“也算?”
“我有时候性格并不太好。但你也没有真的同我计较什么。”蒹葭说着突然停下来。
“怎么?”
“只是突然觉得,好像是很多年前的事。”虽然并没有过去太久,但她觉得,自己已经与那个时候的自己并不太一样了。
榻上的人不说话,过了一会儿问她:“你叫什么?”
“阿圆。”蒹葭说。
对方听了并没有什么反应,仿佛这两个字对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蒹葭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什么事:“你的旧伤这样严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