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去,又怕被骂:“可我得跟着你呀。”
“我不会让别人知道的。”
“那……你可别去别处啊。”米粒站起来,有些踌躇。
“我能去哪儿。”蒹葭说:“放心吧。我就是烦她们,不想跟她们一道。”
米粒虽然有些怀疑她的话,但最后玩心战胜了‘恪尽职守’的念头。飞似地跑了。
蒹葭虽然没有上楼,但也看到外头半边天都被灯映红。想也想得到,街上因为奚府而有多热闹。
她在下头坐了一会儿,就觉得冷。调头走了几步,远远就看到几个侍人簇拥着什么人正从东边的长廊往南边去。之前在席间被叫走的那个女侍也在。她表情看上去非常紧张,像是怕被什么人发现。时不时左右张望。
蒹葭在她看过来的时候,连忙向旁边的花树退了一步。
等人走过去,她才跑过去伸头看。
被簇拥着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她脸色很差,精神很不好,身体的重量几乎都压在身边的侍人身上,但走过的地方,地上并没有血迹,那应该不是外伤了。
那群人才走出去没多远,就遇到了一个中年人。他看上去与一般的侍人没什么差别,只是头顶发髻上的簪子质地不大一样。他一脸关切,说了几句什么。侍女虽然急着走,却似乎有些忌惮他,甚至被簇拥着的那位年轻女子,也不再依靠在侍人身上,努力做出身体并没有什么大事的模样,和他说了一会儿话。
他面对女子,举止虽然恭敬,但看得出并没有臣服于她的意思。
虽然女子表现得不错,但从这中年侍人目送这群人离开时的表情看,应该是对这位年轻女子的身体情况早就了如指掌了。
蒹葭从那个侍女对年轻女子的态度看,那大概就是奚家的人。
奚家人丁少只有一个嫡女当家,叫奚涟漪。但奚家旁系人可不少,甚至可以说是大家族。如果奚涟漪真的身体不好,旁系长辈想做点什么也不奇怪。这样的大富大贵人家,权力之争向来是残酷得很。
蒹葭退回楼下。心里却仍然在揣摩着奚家的事。
不过这样揣摩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确定的答案。只是平添很多疑惑。
比如奚家到底回这儿干什么来了?
等到看完了灯,宾客们从楼上下来,个个意犹未尽。但不止没有见到主家,连传说中的贵公子也没有见到过。
他们向引路的侍人打听。
侍人说:“几位郎君不喜欢被人打扰,自己换了衣裳出去玩去了。主家自然也要陪同。”
嘴多的夫人便问:“不知道来的是哪几位郎君呀?我娘家亲戚在都城有生意,或者是认得的。”
别人都笑:“那恐怕是认不得吧。”不过是有个店铺,哪里能认得达官贵人世家子弟呢。
侍人到也和气,说:“是无妄泽和小量川的公子。”
大家表情疑惑,甚至努力捧场声声赞扬,但显然是搞不清楚这些地方是什么地方的。
还是那个嘴多的夫人大惊失色:“我听叔爷说,无妄泽米氏、小量川霍氏可都是大世家呀。里头眼看要成仙得道的都不知几何。”
这下大家都听得懂了。这几个姓九州之内谁没有听过呢。一时之间都兴奋得不得了。还有大胆的,就当场邀约,说要请这几位到自己家里做客。
便是侍人再好脾气,也不由得哂笑:“那到也不必。几位本次来,只是顺路经过,被主家留下凑个趣散个心,只落一脚马上就要走的,无意与人结交。”
大家便有些失望。但不论怎么样还是有几家被送了大珍珠而高兴的。
散场的时候,由侍人出来送,也并不见奚家主人。
虽然有几家十分有怨言,可也就是嘴上嘀咕两句,说什么,因为是大家族所以大约是看不上这乡下地方的人了。但只敢背着说,哪怕侍人在的时候,也不敢假以颜色。
回去的路上,蒹葭的车子在最后一车,一路都听到前面车子里头欢声笑语。大夫人高兴坏了,她儿子虽然没得到什么,但女儿得了个珍珠。在她看来,这就意味着女儿就要修仙入道,家里马上就要飞黄腾达。
蒹葭坐在车内,掀起帘子望着外面。苏家和其他做种植的一样,并不住在镇上,而是住在庄子上,四周全是药田,方便日常监督农仆处置药材。路程走到一半的时候,她突然对同车的米粒说:“你头扭一下。”
米粒疑惑。但还是照她说的,扭头看向外面。
蒹葭扬起手上抓的瓷枕就给她一下。在她倒下去前,伸手扶住,试了试鼻息没死,掀开车帘从正在急行的马车上跳了下去,在车夫回头前,冲进路边的蒿草中。
大夫人几个到了家才发现,后面车是空的,蒹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了。
米粒被泼了一桶冷水才醒过来,问她什么时候人不见的,她支支吾吾说了个大概,大夫人立刻叫护院带上人去追。
米粒被她阿娘臭骂一顿,说:“怎么看个人都看不住?”
她又委屈又恼火:“我哪知道她会跑呢。好端端地跑什么呢。”
她阿娘也说不清楚。
她摸摸后脑勺,那么大的包,一碰就疼,大夫人走了她也不用顾忌,索性便抽抽噎噎地哭。一边她阿姐边拽她起来,边低声说:“好了别闹了。一会儿给人看见告诉大夫人,又要再讨一顿打。也是你傻,你不想想玉娘子抢了她的机会,大夫人怕她作娇肯定是留不得她的。上次已经动了一回手,那人太蠢弄得稀糟,但到底是让大夫人知道她是个刺头,这次铁定是万无一失的法子,她还跑在这里等死呢。”
米粒有些震惊:“可不是说,她手里还有血衣吗?那她万一有事,那个什么阿平不得报官。”
她阿姐讥笑:“现在玉娘子可是奚家要的人。府官算什么呀。”
米粒觉得这倒也是。对蒹葭的怨恨倒是轻了点,再加上还落了个玉镯子呢,既然值了也就忍了吧。
蒹葭既然不在了,米粒也就暂时没了事做,回来后也没再去两个小娘子住的那边,索性跟着她阿娘在前面厨房做事。毕竟今天家里有喜事,大夫人吩咐杀鸡杀羊的厨房事多得很,下午因为汤做得好,大夫人身边的董嫫还来发了赏钱了。合府都喜气洋洋。
晚上做完宵夜,便回仆役住的地方睡了。
一夜安生,第二天一大早米粒想着反正也没主家要伺候便倒头闷睡,她阿娘叫了几声她不起,骂骂咧咧地自己走了。结果还没出院子,就遇到一脸惶惶的小丫头跑来,问她男人在哪儿。
米粒阿爹也是家里下人,是管马的。
她阿娘问什么事,小丫头都要哭了:“玉娘子死了。大夫人叫备马,现下便要着人去报官。”
米粒睡得半梦半醒,迷迷糊糊听到,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又睡了一会儿听着外面吵闹得很,睡也睡不安,爬起来穿了衣服,才知道竟然是真的。
她也吓傻了。还跑去拉着相熟的仆妇问:“是不是圆娘子把她给杀了?”
蒹葭怎么就这么大的胆子,这么狠辣!!
但仆妇说她也不清楚。
现在府衙那边还没有来人,去报官的人回来说,除了他们还有好几家去报官的。这里是个小地方,府衙一共就一个仵作一个师爷一个府君,其它都是府役,分身乏术。
米粒都吓死了:“圆娘子能杀这么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