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吟说,“那公子告诉我。”
庆云不想明说,走出几步,又转念说,“这府上,能懂我苦衷的,怕是只有重山与南乡了。”
绛吟说,“公子的意思是让我问他二人?”
“随你,”庆云一面往正厅里去,一面和绛吟说,“闲时多陪陪南乡,她回来后一直压抑得很。”
绛吟听了,从他话中悟出些意思来,转头就往南乡卧室里去。
南乡正写着字,绛吟进来,便扔下纸笺,将笔往水盂里搁。
绛吟见状不禁问,“为何我进来,姑娘就不写字了?”
南乡起身往茶案上坐,顺手煮水,“你不是有话与我说吗。”
绛吟越发奇了,“姑娘怎知?”
南乡说,“你平日无事也不进来,进来了必是有事。”
“也不算事,”绛吟被她识破了有些心虚,瞥见南乡面容柔和,举止安宁,才放松了些,“我因怕着姑娘,平时才不敢进来。”
“无碍,”南乡说,“我长得,的确不面善。”
不想她竟如此直率,和自己有几分相似,不免让绛吟更觉亲近,方才畅言,“今日,庆云公子下令驱赶府上旧人,姑娘觉得公子此举是对是错?”
南乡说,“表哥行为处事最是周全,他做的事必有缘故,一定是对的。”
绛吟说,“可是事关王庭府邸里所有的旧人,公子实在不仁。”
“表哥要做有失仁德的事,他定是万般无奈之举,”南乡先笃定一言,再细思府上近况,突然问,“可是小都督生事了?”
绛吟答说,“今早,小都督带高阶武士全都回西奈城去了。”
“什么,”南乡方寸大乱,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晏河城中,没有王庭武士了?”
绛吟点头,“只有重山留下。”
南乡瞪着她再重复一遍,“如今,晏河城中,只有重山一个王庭武士?”
“是啊,”绛吟再度确认。
南乡颓然坐下,苍凉一语,“表哥万难,难怪是要肃清王庭府邸了。”
绛吟看出事关重大,却仍旧不明觉厉,小声又问,“究竟怎么了?”
南乡说,“表哥势弱,晏河城中无人守卫,觊觎君侯之位的人正好趁机而入。肃清旧人,是为了避免府邸内消息外传给别有用心之人,暂缓晏河城的危局。”
被她这一明说,绛吟恍然大悟,“姑娘是说,公子如今处境危难?”
南乡肃然点头,“从前昌平回西奈城,尚且留下武士守卫,新君与小都督纵有不睦,终究是王庭内斗。如今高阶武士尽数撤回,形同断了新君的臂膀,是叫晏河城曝露于天下野心人的爪牙之下。”
绛吟听得心惊胆战,惶惶不安。
南乡嘱咐她在庆云面前不动声色,自己重新坐回书案前,几度提笔想要修书给昌平,终究写不出一个字来。
再是畏惧憎恨,南乡也深知,小都督昌平才是如今西北王庭里最得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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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稍晚,庆云特地来看南乡,还带了一只通体碧绿的翠鸟,放在从前顾渚赠她的鸟笼上。
他来得突然,南乡匆忙间,先将未成文的信笺扔入篓中,再起身相迎。
见她有事想要瞒,庆云索性佯装不见,故意避开书案就坐,将鸟笼挂在临窗处。
南乡一眼看见那鸟笼,欣喜不已,“我以为这东西留在母亲的雅居里,再找不到了。”
庆云说,“那柄弯刀和石砚都遗失了,鸟笼还在。”
房中因有了活物而生机盎然,南乡把玩了会,笑得灿烂,烦恼尽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