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远枫握了艳阳的手,哑涩了声音:“阳儿,父亲在这呢,父亲陪着你呢。”
艳阳闭着眼睛,泪如雨下,如一个快要淹死的人死死抓住萧远枫的手:“娘亲,我要回家……儿子,心里好苦啊!父亲喜欢贱奴不喜欢我……我拼命努力,手都磨出了血,还是做不好。父王他……我这样的武功,不配做盖世英雄……夏凉王的儿子……母亲,我只做您的儿子好了,我要回家……”
“儿子,父王对不起你!”萧远枫抚着艳阳的脸,虎目之中,热泪滚滚而下。银月,萧远枫也对不起你,竟然让一个奴隶迷惑了心窍!阳儿说的不错,我是对那奴隶关心超过阳儿。昨日下午教阳儿兵法,阳儿明明满怀心事,可我只道他对兵法了无兴趣,心中还隐隐失望。却偏偏看出了那贱奴隶的委屈憋闷,居然还想方设法为他开解!而让自己的儿子立于风雪看你于贱奴隶惺惺相惜……
难怪阳儿要怪你!萧远枫,你真是该死!你父亲为贱奴逼死母亲,你现在竟为一个贱奴让儿子如此难过自卑,你想逼死儿子吗?
那个贱奴,那个可恶的贱奴,他迷惑本王不说,还迷惑了燕香!该死!
他紧咬牙关,霍然站起身来,“照顾好世子,本王去去就来!”
风暴雷霆,挥鞭向亲子
捥月宛书房之中,雪夜跪在地图旁,细细地看着每一处山川地形。昨夜习武回去,他满心的兴奋,又缠了守德半夜请教地图画法。心里已经有计较:要在离世前按比例缩小这些大图,给父亲画出可以随身携带放于案上的地图来。心里闪过守德被他气得抓狂,却又不可奈何的手把手教他画图的样子,会心一笑。有守德将军在父亲身边,自己就是立刻死了也无妨……还有香儿,守德也喜欢香儿,如果香儿嫁了他,也会很幸福……
心中涩涩的疼痛,闭了闭眼睛,将注意力集中在图上,一笔笔地往心里记。父亲的生辰是十一月二十八,如果画出地图当献给父亲生辰的礼物,父亲会开心吗?父亲会嫌弃图是贱奴画的而毁了吗?不,不会!昨夜父亲又变回了可以教导雪夜的萧三叔,他已经不把雪夜当奴隶了啊!
转眸看自己裸、露的手,仍然是一只发白一只发袖。而片刻间,袖的越发的袖,如火,半边身子如浴烈火白的越发的白,如冰,另半边身子如临玄冰。他猝然痉挛,伏倒在地。他知道,今天药浴的毒性又开始发作。他唇边露出苦笑:雪夜,你真的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老天常常让你绝望,再给你希望,然后又将这希望夺走……决定放弃羲和殿药浴时,你放弃了生的希望。可是今天甘草奉命找你去药芦试药,你知道定是香儿从房斡旋,香儿要你活下去。你……真的想活下去啊,父亲昨夜已经给了你活下去的勇气,你要像一个堂堂男儿一样的活下去。
可是……“唔!”雪夜呻吟一声闭上眼睛。疼痛就那样在药芦药浴一半后,猛然浸入他的骨髓,似将他的血肉一片片撕碎,将他的骨头碾成粉末……坚韧如他也受不了痛到极处,他大叫一声,晕倒在木桶中。
醒来之后,见甘草山药在孙大夫面前跪着方才知道:山药气他身份下贱,鄙视他的“妙不可言”,恨他玷污这干净的药芦。趁孙祥出诊之迹,非但将药量加了数倍,还加了些使人麻痒疼痛的药。他知道他们没有害死他的意思,无非是想让他感觉痛苦……
可是,孙大夫脸色铁青,几乎背过气去的斥责他们误了公主试药大计。
药浴之功,应该已经前功尽弃!
他心中茫然的疼痛,双手不觉握成拳头。不是不计较,他是真的想活下去。如果从来未曾有能活下来的希望是不是能够好受一些?是雪夜贪心,本来就不应该让自己心怀渴望……
他记得自己轻淡地笑,躬身行礼:“多谢孙大人!一切皆是命数,下奴不怪别人。还请孙大人瞒了公主。下奴生而何欢?死又何惧?下奴告退!”
而孙大夫却看了他半响,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那个瓷瓶……雪夜挣扎着跪起来,飞快地整理自己的思绪……
忽然,听到外面脚步匆匆地响,是父亲回来了?这样的脚步声,就是父亲。雪夜忍疼跪直了身体,将有些散乱的衣襟拉平,快速调整面部表情,想给父亲最愉快的微笑。
父亲,儿子不知道还能陪您多久……儿子死后,您偶尔想起这个叫雪夜的奴隶,会想到他舒心快乐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