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少女,她,她的手好美,她就执着水瓢给他送来了水,不,那不是水,那是滋润他生命的玉液琼桨。她的笑也好美,她把那么美丽的笑容给了他这个卑贱的奴隶。这只水瓢上还有她的温度,她的笑容……她就是恼怒,也是将他当人看待,他,早就不知道自己还是个人了。可是,可是这个小姑娘,他,让他有了做人的感觉。
耳边又听得熟悉的“吱吱”之声,鼻端有香气传来,是馒头的香味,张目望去,伸手可触处几个老鼠围着一堆变成碎屑的馒头在欢快进食,馒头碎屑和着月光闪着诱人的白色光茫,与老鼠眼睛里点点莹光交织在一起。方才那个女孩子气怒之下扔掉碾碎的原来就是这个馒头,原本是拿给我的?
雪夜飞快地伸出去与老鼠抢食,抓起地上的馒头和着草根泥尘一同举到嘴边,有一只老鼠死死咬住馒头,至到雪夜的口边才松了口,吱的一声抗议似的跳上雪夜肩上伤口,在那里停留下来,张口咬去。雪夜却似浑然不觉,直将那馒头塞入口中,待馒头已经进了肚中。这才伸出手去,弹指间,那只老鼠惨叫一声,飞出老远,翻滚死去,其它老鼠们吱吱惊叫着,逃的无影无踪。
口中还留着馒头的余香,腹中升起一股暖流,这就是温暖的感觉么?有多久了,不知道温暖是什么感觉,不知道不痛是什么感觉。这温暖的感觉也带着丝丝痛楚。明知一个奴隶根本不配得到,可是,可是,我,是多少想要啊!
雪夜猛然爬起,全不顾身上鞭痕又被撕开,发疯似地满地摸索寻找那些散落一地的水瓢碎片,不知找了多久,又将捧在手中的碎片拼命地想要拼接起来。
碎片仍是碎片,雪夜愣愣的捧着,忽然将那满捧的碎片捂上伤痕累累的胸口,发出压抑如同狼嚎的哭声。
井旁关切,香儿制恶婢
五更鼓声远远传来,香儿猛然惊醒张开眼睛。院里有响声,悉悉梭梭,是谁?香儿一跃而起,随手衣服已经披好。下得床来,透过门缝向外看去。
院内黑乎乎一片,并看不到什么。却听到被一架紫藤遮蔽的严实的水井那边摇动辘轳的声音,谁在井边打水?
雪夜?忽然想起昨日李芳姑说打水烧水之事是雪夜管,莫非他这么早就起来打水了?
好大的命!昨日打得半死,这回子亏他能爬起来。
听那摇动辘轳的声音,似是力不从心,没提得上水来,那辘轳又滑了下去。听到辘把翻滚的声音清晰传来。他,这个臭奴隶,原本伤的不轻,这会子强着起来打水,那背上的伤口应该又要开裂,不会痛吗?如果不是我为了进府上的那点心,他是不是就不会被打?不是为了我想接近小王爷,他也不会惹怒于他家小主子。而且,我昨日还又打了他一瓢,眼见着血又流出,是不是也太过份了?越思越想心中越是不安,不由穿好了衣,走出门来。
井边打水的正是雪夜,每日早起打水,烧了水等主子们起来洗漱是他的事儿,如果完不成是要挨打的。今日挣扎着起来打水,先打了半桶水,好歹的冲洗了一下身体。使力间,背上的伤口就又裂开,好痛,痛得他松手丢了辘轳,浑身颤抖在井台边喘息了好一阵子才又挣着站起来,又去摇辘把。今天这辘把沉重至极,他需得用尽力气才能摇上一点……忽然辘轳一轻,辘把儿在飞快地向上转。扭头一看,身边多了一个小姑娘,香儿姑娘,惊愕之间,竟自忘了摇辘。
香儿扭头一笑:“别傻愣着,你如果不舒服就在一边歇着去。”
片刻间一桶水已经过了上来,雪夜没有再让香儿动手,拼了命的一俯身提起桶子,放在地上,才缓缓跪下,声音冰冷:“香儿姑娘,这打水之事是下奴份内事,下奴不敢劳烦姑娘。”
香儿一愣,知这臭奴隶坏毛病又犯,这次却也不恼,只笑嘻嘻地提了那桶水就走,口中问道,:“这水倒那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