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雨下个不停。
奥赖恩.布莱克最终没能熬过1979年的冬天,他在病痛、惶恐与哀恸的折磨中迎来了长眠。
豆大的雨点拍打在崭新的大理石墓碑上,如泪水般沿着镌刻姓名的凹痕流淌下来。在那座墓碑旁,同样崭新的石碑甚至还未刻上名字——尽管已闻悲讯,但还没有人找到布莱克家族继承者年轻的尸骨,只要那个名字还未刻上去,或许仍有一丝希望尚存——沃尔布加是这般绝望地期望着。
她独自一人站在丈夫的墓碑前,一如往日身着黑衣。有关于丈夫的回忆早已谈不上爱或者恨,只是关于她在这个家族所承担的责任,所期盼的荣光与被束缚的一生。她可能在哭吧,但没有人能听见,尽管曾经她的声音能够尖锐地划破老宅沉滞的空气,从格里莫广场12号的底层一直回响到最上层,但现在她啜泣被雨声完全淹没了,唯有雨滴绵绵不绝,打落在她脆弱颤抖的肩膀上。
瓦莱丽忽然意识到她也不过是一个失去家庭的无助的女人罢了,一如这飘摇激荡的风雨里被打碎的万千浮萍。
“抱歉,我们还是没能找到你弟弟的确切下落。”她站在高处远远地眺望着布莱克家族的墓地,和西里斯站在同一把黑伞下。尽管线人带来的消息是已被处决,但多卡斯却持有怀疑态度,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多卡斯带着瓦莱丽几乎翻遍了整个伦敦,却毫无收获。前些天多卡斯还怀疑或许是被逐出家门的安多米达?唐克斯藏匿了他,但最终这种可能性也被她们从清单上划去了。
“大概是真的死了吧。”瓦莱丽听到身边低沉的叹息,雨幕朦胧了眼前的世界,打落在积水里飞溅的水花溅湿了他们的靴子和长袍下摆,西里斯把伞向瓦莱丽的方向挪了挪,并不介意自己被淋湿的半边肩膀,“找不到总是凶多吉少。或许伏地魔是想以此折磨那些和他一样心生怯意的懦夫,杀鸡儆猴给那些摇摆的墙头草家族予以警告……当初他们轻信了那个魔头荒谬的花言巧语,助纣为虐,如今总是该付出一些代价。”
在伏地魔的名字最初为人所知的时候,他也曾温和而友善地向那些纯血巫师阐述过更尊贵的理念,许诺过更丰厚的利益和更强大的力量,以至于一开始许多魔法部的高层都被蒙在鼓里……直到他获得了足够的簇拥,提炼了足够狂热的追随者,才开始露出锋利的獠牙,开始不择手段的散布战火与恐惧以维护他的威名。
像布莱克家族这样的纯血世家,在如今的巫师界他们本就是既得利益者。精明如他们渐渐意识到跟着伏地魔自己非但拿不到什么更多的好处,还可能把小命和前途赔上……然而雷古勒斯作为叛徒的下场,或许又足以让伏地魔震慑住一部分左右摇摆之人。
“斯克林杰也觉得接着找下去可能性渺茫,我和多卡斯现在都接到了新的任务……”瓦莱丽叹了口气,“但我会帮你继续留心的,如果有新的消息我会告诉你。”
“谢了。”西里斯简短地回应道。
傲罗指挥部前段时间刚遭受了巨大的损失。线人的叛变导致三位颇有经验的傲罗殒命战场,情报链的缺失使得他们在与食死徒的明争暗斗中总难抢占先机。而瓦莱丽接到的新任务,就是利用斯克林杰提前准备的假身份,进入翻倒巷找一份工作,以潜伏在这个黑巫师云集的小巷探听情报。
比预想得还要顺利的是,瓦莱丽依靠一些小小的变形术隐藏了身份,顺利找到了一份恶婆鸟酒吧打杂的差事。毕竟哪个酒馆会不想雇佣年轻的女孩子,哪怕是因为“脸上有些烧伤的疤痕”这样的原因需要带着面具工作,但这在翻倒巷并不是什么稀奇事,甚至更增添了一丝神秘的遐想……哪怕嗜好古怪的店主要求工作时必须佩戴粘满粉红羽毛的恶婆鸟面具才可以。
在酒馆这样龙蛇混杂的地方,只不准就有哪个食死徒喝多了吐出些酒后真言,或是好事者透露些真假参半的坊间传闻……得到这样的应聘结果,斯克林杰总是紧绷的嘴角都扬起了一丝欣喜的弧度,但随后他立马恢复了那张严肃的扑克脸,似乎让这个尚不成熟的实习生承接这样的任务更多的还是担忧与不安。但他们也无可奈何,通过三年考验的正式傲罗投入与食死徒和黑暗生物的战斗都完全不够用,“切记,时刻封闭你的大脑,你只需要当一只耳朵。尽可能回避无法独立解决的风险,不要对任何一个人掉以轻心……毕竟你可能无法判别一个看似普通的人能隐藏着怎样的秘密与实力。”
“明白。”瓦莱丽微微点头,她想,只要不是伏地魔本人跑到那个小破酒馆里喝一杯就好,应该不会有这种可能。
尽管本以为是比傲罗的测试要简单百倍的侍应生工作,但第一天上班就被醉鬼们揩了好几把油让瓦莱丽的不爽情绪差点爆炸,她硬是想着必须封闭大脑和不能第一天就丢了工作,才忍住了自己想要把酒瓶子往醉汉们头上砸的冲动。她沉默而机械地给人上菜递酒擦桌子,还得一边漫不经心似的留意酒鬼们口中的信息。粉色的恶婆鸟面具上粘着的羽毛还总是挡住她的视线,实在是难以让人适应的讨厌差事。
“哎呀,被摸几下又不会少块肉。今天卖出的酒是前阵子日销的两倍,不错不错,你要是再会说点花言巧语就好了,嘿嘿嘿……”贪婪的侏儒店主还点着金加隆阴阳怪气地嘲弄了她几句,他扔给瓦莱丽一个金币,被年轻的女性恶狠狠地白了一眼。
但瓦莱丽在酒馆往来的混混、小偷和黑商间也渐渐发现了一些教科书上未曾教授的生存秘诀。比如她其实完全可以且应该对醉鬼们的骚扰进行反击,比如带着鄙夷的眼神用高跟鞋狠狠地踩他们脚趾,能够得到女性的反馈似乎能让醉汉们兴奋地再点一杯。当然偶尔也有得寸进尺闹事的家伙,却也会有看客站出来享受英雄救美的戏码……再不济还有店主雇佣的混血巨怪保镖登场的机会。
在她又一次被人拍了肩膀的时候,她下意识狠狠踩了对方的脚趾并转了两下细鞋跟,同时确认着托盘里的酒还好没有洒出太多。听到对方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拉高了一丝帽檐轻声说着:“嘿,是我。”瓦莱丽这才认出那是之前多卡斯介绍给她认识的凤凰社成员费比安?普威特。他还戴着那块没有指针,只有两颗星星奔跑着的金表,这让他即使进行了一定的伪装,却还是和这破落酒馆有些格格不入。
他在那里点了杯酒坐了许久,等瓦莱丽下班之后,他也起身离开,在酒馆后隐秘的小巷与她汇合。
“嗨,又见面了。”费比安热情地打着招呼,但瓦莱丽更多的是疑惑与戒备:“你怎么知道是我?”
“多卡斯告诉我的。她现在的任务有点麻烦,没办法经常值守在翻倒巷这边,所以让我过来做个照应。”从他的言语和表情中,瓦莱丽判断他应该没有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