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顾桢摇头笑道:“说心疾倒也不算扯谎,他左胸确被箭射中过,但并非直中心脏,且箭头没淬毒,命大得很。”
箭伤……
据顾桢所言,为察明马机伤情,他偷潜入其府邸,曾亲眼见过左胸处的疤痕。
且从府中熬制的草药推断,也与马机受的伤相吻合,想来应不会出错。
瑶姬也觉得此人可疑,但单凭顾桢片言难以决断,索性让他将伤痕画出来,看看能否和预言卡显出的相匹配。
毕竟顾桢的丹青精妙绝伦。
谁知这么简单的要求,顾桢却拒绝了:“陛下,当时情况紧急,我也只是匆匆瞥了一眼,记得不清。”
瑶姬靠在椅背上,下颌微微扬起,美眸稍敛。
这推脱的理由,未免太敷衍了些。
“怎么,陛下不信我?”顾桢侧首,定定地望着瑶姬,似乎企图在她眸中寻到丝期待的慌乱。
然而,那双眼是如此的波澜不惊,未曾因他的话起半分涟漪。
自讨个没趣,顾桢低头失笑,尾音忽显轻佻:“对了,听闻陛下已寻到家人?恭喜恭喜。”
提起这事瑶姬就头疼,眉忍不住蹙紧:“呵,凭他们,也配?”
顾桢缓慢抬起头,神情认真问道:“陛下不喜欢他们?”
瑶姬烦闷地挥挥手,嘱咐道:“这几日先盯紧马机,暂且别打草惊蛇,看能否牵出其余同党。”
纵火烧梯,断的也是苍济成的后路。
若想谋逆,单凭马府的力量定难成事,想来朝中应是有其他叛臣策应。
此患不除,实难心安。
顾桢清冷眸光阴晴难定,不知在琢磨什么。
问完公事,瑶姬勾指让他近前两步。
顾桢望着那根纤细玉指,缓慢迈步。
近前,再近前,直至站在御阶下,召唤仍在继续。
顾桢的视线始终停留在地面,恍惚而出神。
下颌被温暖的柔荑豁然捏住,迫使那刻意躲闪的目光逐渐向上,避无可避地坠入瑶姬充满探究的双眸。
凸起的喉结在苍白的颈上滚动,他如此顺从地将最脆弱的部位暴露在瑶姬锋利的镂金指托下,犹如待宰的羔羊。
一只张着獠牙的羔羊。
“有事瞒我。”
即便顾桢的表情无浪也无波,瑶姬却仍笃定说道。
他负在身后的右手手腕处痛楚愈烈,可此刻却并不觉得难捱,反而给他隐隐带来难以言喻的快感。
见顾桢不语,瑶姬逐渐增强指尖力度,企图在他冰潭般的眼底激起难以抗拒的涟漪。
顾桢的薄唇微微张开,嘴角露出欢愉的弧度,随即用倍受压迫的喉间深吸一口气。
他闭上眼,充分享受着珍贵又稀薄的生命之源,喃喃道:“玄行跟我打了个赌。”
瑶姬青葱骤然收紧,浑身紧绷呵道:“赌?赌什么?!”
“赌你会不会信我。”顾桢的声音如同浮在云端的流风。
原来玄行潜入靖炀,他一早就知道!
这两人私下到底聊了什么,制定了何种隐秘协议……
瑶姬精致修剪过的指甲深深钳入顾桢脖颈,恨不得就此将其生生扭断。
叛徒、叛徒、叛徒。
不对,他从未真心归顺过她,又何来的“叛”?
卑劣小人,惯会惑人心的戏子,活该凌迟处死的暮崇细作。
瑶姬的喘息逐渐剧烈,那日在晴雾山庄被顾桢亲手扼死在温泉庭树下的场景历历在目。
不共戴天的仇者就在眼前,就该命人绑了点天灯,以泄心头之恨!
“赌注……是什么?”瑶姬怒极反笑,俯视蝼蚁般眯起双眼。
顾桢轻扬的唇角苦涩万分,似浸在世间最苦的汤药中,泡了百季。
良久后,他从肺腑中艰难吐出三个字:“我的命。”
仿佛用尽了浑身的力气。
靖炀王城的宫人无不纳闷儿,眼瞧登基之日渐临,这位新王的心气却愈发的不顺。
尤其是在见过国师后,面色更加骇人,连平常惯会说吉祥话的公公们,都未敢上前。
累赘的仪仗跟在瑶姬身后,像极缓蠕动的长尾,向天下震声宣告君王每时每刻的行程。
瑶姬为散胸中闷气挥退轿撵,一路步行。
道边工匠精心培育的花草不耐秋寒,渐露萎态。
适季的植株替换速度稍缓,负责此事的嬷嬷提心吊胆跟着,暗中反复备好被问责时的推脱。
行至湖心亭,瑶姬留下随侍,虚扶瓷密色栏杆,赏湖中仍开着的荷花。
放眼望去,还是此处余夏气息最盛,粉与白的娇嫩间好景犹存,并未被颓黄侵染。
瑶姬双手交叠,露出的手背被霜飔吹得冰凉,却不想过早用手炉取暖。
闭目,她在系统商城中兑换一张提示卡。
账户余额:410个行动点。
她想知道伏波将军马机,到底是不是她要找的幕后之人。
谁知卡片转了几圈后,却没有给她正面答复,只展示出马机左胸前的伤。
瑶姬尽力回忆着之前看过的伤痕,觉得无论颜色还是形状,都很相似。
系统从不会提示她真正的捷径,甚至还会暗藏陷阱。
若不亲自找出端倪,那就只能认倒霉。
有过多此前车之鉴,瑶姬也变得更谨慎,她仔细将卡牌翻看几遍,确认无任何细微小字,刚想打量得再仔细些,耳边却传来宫女略带犹豫的禀告:“启禀陛下,瑶音姑娘求见。”
若没人提醒,瑶姬险些将这便宜妹妹忘到九霄云外去。
三妹、三妹……
瑶姬揉搓玉指,待体温回升些后,吩咐起驾前往瑶音居住的纱柏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