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方才注意力全被柳轻卿的惨状吸引,让她一时忘记遮掩面容!
瑶姬慌忙找回面纱重新戴好,也顾不得此举究竟和不和规矩。
周围的看客也不劝阻,目光只随着她的行举而动,仿佛追逐萤火的飞蛾。
原本冷冷清清的第四辆花车周遭,不知何时竟挤得满满登登,甚至连马儿都无处下脚。
瑶姬避无可避,这花车专门让佳人展示风采的绝妙舞台,灯火照光的明暗、玉栏巨鼓的设计,让置身其中的美人每个顾盼流离的瞬间,都光彩夺目。
况且面纱方才也被那泼下的药水打湿,瑶姬不管如何擦拭,都改变不了身上衣物被淋个透彻,只得紧贴曼妙身躯的事实。
犹如出水洛神,带着初到人世间的迷茫和困惑,俯瞰芸芸众生。
花车巨轮碌碌压过,留下的,是满地被撕掉的绢花花瓣,上面写的,原是其他姑娘的芳名。
而今,数不清的看客皆重新掏出笔墨,在细细的花瓣上一笔一划,极其认真地写下了那三个字。
财宝或许动人心,可在今夜,再惑人的富贵也暂时失去了魔力。
施迟迟,施迟迟。
单是写下这三个字,便仿佛踏实了自己的心,能令人由衷地长舒一口气。
或许千娇会的肮脏规矩,真是到了该做出改变的时候。
便是做一夜游梦又如何呢?
今夜的魁首,应属于那位羞于展露真容的灵动佳人。
施迟迟。
“七哥,今夜可能稳妥?”褚守盛与七王爷碰杯对坐,笑着问道。
自打与楚思亦分开后,他越发觉得长夜无趣,索性真过来寻七王爷。
“差不多,卢相那边也派出不少人走动,不过按账房方才报给我的数量来看,孙筱筱的支持者,还是比萧娇娘要高出一些的。”
七王爷转动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寒声道:“那老狐狸许是也听到了什么风声,偏偏要横插一只脚进来,着实晦气。”
“嗐,皇城哪儿有不透风的墙呢?圣上究竟有何打算,明白人那都是看在眼里的。”褚守盛摇摇头,为七王爷又斟了杯酒:“往年的魁首可安乐一方,偏偏今年的,啧啧……”
“时也命也,若能操作得当,今后的富贵,也岂是区区一个魁首能比得了的?”七王爷冷哼道:“孙筱筱虽姿色了得,无奈秉性着实差了些,若非事出突然,我也不至于草草寻她去推。”
褚守盛见他愁眉不展,大大咧咧地拍了拍他的肩:“嗨呀,七哥多虑了,那靖炀王说到底也不过是个男人,美色在前,定会只顾着往温柔乡里醉,即便心生警惕假正经,也维持不了多久的。”
“哼,你当谁都跟你似的,瞧见个皮相不错的女子就走不动道……听说你又跟风春楼的楚思亦扯上关系,还私自调动了夜巡队?”七王爷提起这事,脸上不悦的神色又加重了几分。
“别怪七哥没提醒你,这次的千娇会可事关重大,若真闹出了什么纰漏,怕是我也保不住你了。”
褚守盛一耳朵听一耳朵冒,只管打哈哈,推说如今时候差不多了,还是赶快前往羽仙楼入位的好。
花车巡城,是给百姓看的热闹,皇族贵胄怎会追着佳人满城跑。
待到子时,四辆车巡城三周后,便会在羽仙楼前停定。
届时贵人们于楼阁处细细品鉴,待底下士兵收集完满城的铜色绢花后,再抛出自己的银花。
一银抵百铜,朝中各党派也会趁机明争暗斗,拉拢人心。
等唱票正式开始,统计过所有绢花后,再由圣上出面,投出今夜的唯一一朵金花。
一金抵百银,可以说往年魁首的最终定夺权,实际上是掌握在圣上手中。
不过历年绥廉王都会顺从民意,不会强行扭转哪位佳人的败局,故此这朵金花可以说是添喜色用的,无需费心争取。
两人一路坐马车赶往羽仙楼,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路旁民众的议论声,听着听着,越发觉出不对劲儿来。
待车停到羽仙楼前,七王爷的脸已经如同锅底一般黑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十八王爷下意识瑟缩着脖子,懵逼地踢了身旁小厮一脚:“问你呢,咋回事?”
“去,把你那个小相好带过来,马上,立刻!”七王爷气血上头,捂着嗡嗡作响的脑袋,怒声吼道。
数十口琉璃缸已然排列好,各百姓在楼门口的军官处登记完后,便爬上木梯,珍重地将手中写好名姓的绢花投进去。
楼阁上,众贵胄三三两两站在一起,对楼前那四辆花车议论纷纷。
情况跟他们预估得差太多了。
这施迟迟又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姑娘,怎么楼下的百姓都在喊这个名字?
如今那姑娘还遮着面纱,倚靠巨鼓坐着,柔声跟同车那名叫灵儿的女子说着话。
待花车到达楼前,便有人将柳轻卿给抬了下去,据说人还有气儿,正派名医医治。
花车上的血迹已打扫干净,可笼罩在那两位姑娘身上的阴霾却久久不散。
“不好了,下管方才命人前去楼下打探,这满城的百姓,十有八九写的都是施迟迟的名字啊!”
李尚书跌跌撞撞跑到卢相身边,面上尽是焦急神色。
“什么?老夫白白花了那么多银两,他们胆敢违约不成?”卢相重重砸着观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都把钱退回来了。”
“放肆!”卢相勉强压低声音,瞧了眼不远处以七王爷为首的那群人,眉头皱出“川”字纹,听李尚书急急地将方才发生的怪事说了个仔细。
“据说动手的是楚思亦手下一名唤做‘王二’的小厮,买通了风春楼的老鸨,让其将毒药交给花车上的柳轻卿动手,自己又在阳宾阁上策应泼药。”
李尚书擦擦额头上的汗,接着说道:“民众赶上阁时,王二不知被何人击晕在地,未曾逃脱,先被夜巡对捉住严刑拷打,没两下就将背后的主子和全盘计划供出来了。”
卢相看着楼下狂热的民众,略微沉吟片刻,嘴角反倒浮现出丝冷笑。
“此事祸起十八王爷,他素来与七王爷交好,待会闹到圣上面前,必受连累,朝中那些中立老臣最会见风使舵,眼前的火坑岂会往里跳?孙筱筱的银花,定然得不到几朵了。”
“那……”李尚书眼中略闪出希冀的光:“下官这就去联合同僚极力游说,让他们将宝押在萧娇娘身上?”
“此事乃天赐良机,不管施迟迟究竟长得如何天姿国色,满城的铜花罗满楼,也抵不过咱们手中的银花。”卢相捋捋花白胡须,露出精明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