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下争执的三人这才看清,原来那要命的毒水,竟是柳轻卿泼下的!
瑶姬早就对她有所提防,因此站位一直刻意远离她一些,如今瞧出事态不好,连忙快步后退,同时用袖子遮住面孔。
另外两人就没这么好的运气的,被劈头淋了个正着,顿时惨叫哀嚎起来,脸上、手上乃至脖颈处,都起了或多或少的烂疤。
柳轻卿没料到施迟迟的反应竟然会这般快,见二击又不得手,心中难免也焦急起来。
车夫看得心惊肉跳,下意识跳下马背想劝阻,可擅自停下花车或随意攀爬,都是违反禁令,甚至会被缉拿入狱。
因此也别无他法,只得让马暂时自行往前溜达,追在车旁不住高声劝着:“这闹得是什么事儿啊!肆意搅乱花车巡城,还当众扭打,真以为待会儿能得什么好果子嘛?你们作死不要紧,可别连累我呀!”
周围原本百无聊赖的民众这下可来了兴趣,一个两个的都抄着手往花车边围过来。
由于这边动静太大,引得前方的乐队也频频回头,传来传去的,竟连不远处那三辆花车旁边的看客也给惊动了。
说实话,再美的佳人瞪眼瞧一整夜,也总有腻烦的时候,跳来舞去的总归只有那么几个动作。
如今有了新的热闹可瞧,便都乌泱乌泱凑往这凑。
“柳轻卿,你疯了是不是!”
“来人呐,柳轻卿她要杀人!有没有人管啊!”
无辜遭殃的两位佳人伤处剧痛难忍,碰又不敢碰,气到极致恨不得活活撕碎了柳轻卿。
可瞧她捏着那瓷瓶从巨鼓跳下,快步朝这边走来,却又吓得头皮发麻,生怕再被那毒药泼到,连忙尖叫着在花车上来回逃蹿。
“柳轻卿,你想好自己的处境!就算真能毁我容貌又如何?那老鸨最是个见利忘义的主,如今闹将起来只怕跑得比谁都快,哪儿还会再花钱买你的平安!”
瑶姬绕着巨鼓来回躲闪,寻到空隙厉声喝道。
“呵,你以为我还有别条路可选么?”柳轻卿眸中半是血红半是泪:“反正我悔也无用了,施迟迟,你毁了我的未来,能拽着你一起下地狱,我柳轻卿这辈子,也算没白来世上走一遭!”
疯了,这女人彻底疯了。
瑶姬见与她说不通,干脆跳起去够巨鼓上的胡琴,拿在手中权当武器挥打,乱击之下,还当真将柳轻卿逼退了几分。
如此招架了数回合,当柳轻卿再度泼药时,那小小的瓷瓶却以变空。
她没药了。
瑶姬喘着粗气,刚想暂歇片刻,却不料柳轻卿竟癫狂笑着,长发蓬乱地朝冲过来,忍着胡琴的击打,两手死死抓住了她的胳膊。
“施迟迟,我就不信你的运气永远都这么好!今夜你我二人便从这花车上一同栽下去,看看到底是谁的脑袋先被车轮碾碎!”
千娇会开了这么多届,还从未有佳人打成这副模样,可比什么舞和曲儿都有趣多了!
台下都是群看出殡不嫌殡大的,甚至还在那儿起哄架秧子,将车夫可怜的劝和声早就给淹没了。
恰逢花车正巡到阳宾阁下,因二楼未燃灯,无人注意一盆混含着剧毒的水,就这么对准花车上纠缠中的二人泼了下去。
“啊!”柳轻卿率先发出一声惨叫,整张脸上的皮肉以惊悚的速度消解,毒水混合着瞬间流下的血水,将她整个衣衫都染成了让人头皮发麻的殷红。
这回旁边看热闹的可乐不出来了,纷纷惊叫着闪远了些,生怕被那要命的毒水给沾到一星半点。
花车上其余受伤的两位姑娘再也受不了,拼着违抗皇命跳下花车,摔在地上碰到伤处,又是哀嚎不止。
唯独剩下位胆小善良的灵儿,瑟缩在花车的角落,用胳膊拼命护着脸,恨不得将身子窝成个团。
瑶姬震惊地看着柳轻卿连站都站不住,只疼得躺倒在地嚎啕不止,吓得头皮发麻,甚至都不敢继续盯着她的伤处瞧。
没过多久,柳轻卿便停下挣扎,双手无力地垂下,彻底失去意识。
她……死了吗?
瑶姬下意识用袖子擦了擦脸,她方才与柳轻卿一同被那盆毒水给泼个正着,可如今却安然无恙,甚至皮肤沾水处,连半点痒意都没有。
意识发懵了片刻,她才猛然想起,应是霞液丹的功效。
只要不是严重的外伤,世上不管何种样式的剧毒,都伤不到她分毫。
“天爷呀,这回可真出人命了!报官,快叫夜巡队的来啊!”
“毒水是从阳宾阁泼下来的,凶手应该就藏在那里,快,快将门口堵住!”
“施姑娘,灵儿姑娘,你们没事吧?”
原本幸灾乐祸的看客,纷纷起了恻隐之心,甚至劝马夫赶紧将车停下,别再管什么规矩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有得是人出面作证,绥廉王又不是那等不明事理的昏君,怎么着都不会为难他的。
车夫拼命朝周遭的人作揖:“各位老爷行行好,眼瞧着前面那条街就是羽仙楼了,巡城的终点近在眼前,与其停下,还不如直接拉过去,也好让主理事和嬷嬷决断呐!”
瑶姬眯眼向阳宾阁二楼看去,那里已瞧不见半个人影。
真是怪事,她来绥廉的时间并不长,除了风春楼这帮人外,也不曾遇到过什么仇家。
毒药应是老鸨方才传给柳轻卿的,能指示她二人动手,还对她恨之入骨,莫非……
瑶姬脑海中,蓦然浮现出张楚楚可怜的脸来。
那个在吉祥客栈内,苦苦哀求她出手相救的楚思亦。
如今她已是十八王爷的人,若肯潜心运营的话……
瑶姬想得出神,默默拧干衣裙上沾染的毒液,用袖子擦擦湿发和脸颊。
不期然转身,却发现花车下的人,全都目定口呆地看着自己。
眸中的目光或惊艳、或诧异,更多的,是无法控制的痴迷和神往。
“施、施姑娘脸上的红斑……”
“这,世上真有此等绝色?”
“哎,我莫不是眼花了,你快掐我一下……天呐,施迟迟、施迟迟……”
自己随口编造的名字,频繁出现在那些看客口中,似梦呓般细细咀嚼着,仿佛单念念这三个字,便唇齿留香。
瑶姬猛然惊醒,掏出随身携带的小花镜仔细瞧瞧,发现脸上用胭脂画的那些红斑,不知何时竟然全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