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他终于靠近了一个准皇帝

魏忠贤对这苦命的母子俩忠心耿耿,难道他有预见?当然不可能。当时不要说皇孙,就是皇长子常洛的太子身份尚迟迟不得确立,地位很不稳,都三十多岁的人了,仍然饱受父亲和郑贵妃的冷眼,活得战战兢兢。

常洛身边的太监,大多觉得跟着他发达无望,纷纷以各种借口求去。有几个没走的,也都对常洛不大热心。大冬天的,常洛上课,他们连火都不给生,反而一伙人躲在自己屋子里烤火。奴才之势利眼,可见一斑。

至于皇孙由校,用奴才们的话说:“陛下万岁,殿下(常洛)亦万岁,吾辈待小官家(由校)登极,怕要等到黄河清了!”

可见近侍们的绝望。

魏忠贤却不这样,他干得有滋有味。这原因,绝不可以用政治远见来解释。当时有远见的太监,应该跑得越远越好,万一常洛真的被常洵取代了,大家就都白干。魏忠贤这样做源于其性格,《玉镜新谭》的作者朱长祚说他“言辞佞利,目不识丁,性多狡诈”,但也说他“有胆气”,这些评语,归纳得大抵不错。魏忠贤的性格中,也有粗豪和仗义的一面。此时王才人母子俩的地位可怜,他不免心生怜悯,伺候得就越发周到。

闲来无事,魏忠贤还要哄着小皇孙,讲一点儿市井奇闻,品一段平民《三国演义》。魏忠贤年轻时穷得妻离子散,此时大约是把对那个可怜女儿的感情,移到了小皇孙的身上。而皇孙由校这一面,由于李选侍存心不想让他成器,以便将来好控制,竟然不许他读书。父亲常洛因为有身份危机,也顾不上关照孩子。因此,皇家的人伦,可能还抵不上平凡的主仆之谊。

魏忠贤和朱由校,这一长一幼的主仆俩,内心肯定都有一种“移情”现象发生,犹如一对父子。否则,后来文盲皇孙成了天启皇帝之后的一系列事情,就无法合理解释。天启初年,权势一度很大的东林党人,曾经猛攻魏忠贤而无果,就是他们忽略了这一层关系。他们仅以“内臣不得干政”的祖制、以正义与礼法来发难,当然不能奏效。因为在皇权政治的核心,除了原则和赤裸裸的利益之外,还有人之常情在。

可是,正当魏忠贤把“冷灶”烧得起劲儿的时候,这灶忽然倒了!李选侍长期压迫王才人,最后发展到毒打凌辱。王才人郁结于心,想不开,死了。这一年,是万历四十七年(1619),宫里的大变化很快就要到了,可惜她没能等得到。

王才人被殴毙,李选侍如愿以偿,解了心头恨。她自己生不了儿子,就鼓动常洛去跟万历帝说,把由校交给她照看。小皇孙从此就被李选侍控制,这女人,已经想到了将来——先谋求当皇后,进而当皇太后,不控制住皇帝的后嗣怎么能行?

王才人一倒灶,魏忠贤没了着落,只能重返甲字库。但有了这一段经历,令他受益匪浅,不仅熟悉了很有潜质的常洛父子,还搭上了强势人物李选侍的关系,经常为她办一些事。渐渐地,魏忠贤竟然成了李选侍的亲信。

说话间,就来到了万历四十八年(1620)。进了七月,出大事了,万历帝驾崩。这个以懒惰和贪财而闻名的皇帝,带着财物还远远没搜刮够的郁闷,见老祖宗去了。此后的一个月内,政局让人眼花缭乱。大明朝,走马灯似的换开了皇帝。

委屈了好多年,勉强才当上太子的常洛,终于熬到见了天日。可惜的是,他刚想在朝政上有一番作为,却因纵欲过度,登极刚满一个月,就伸了腿儿。

薄命的泰昌帝一死,本来“河清无日”的小皇孙由校,眨眼之间就被推上前台,成了当朝皇帝,是为天启帝。

紫禁城,一个多月内死了俩皇帝,这已经足以让人目瞪口呆。这一个多月,宫内外各种势力又展开了连环恶斗,爆出了有名的“三大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