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看来,《战争与和平》是西方文学史上甚至是整个人类文学史上最伟大的一部——倘若有某部能够被称为“最伟大”的话。它的文笔、立意、格局、规模都非同凡响,其中所表达出来的作者的博大而良善的胸怀与深刻的哲理,以上种种综合得堪称完满,这几乎是一切文学作品中所仅见的!
1805年7月的一天,大名鼎鼎的安娜·帕夫洛夫娜正在家里接待宾客,她是皇后的亲信,彼得堡所有的贵族都来奉承她,在她的晚会上可以看到首都所有大贵人。
第一个来的是瓦西里公爵,他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安娜·帕夫洛夫娜不喜欢他调皮的小儿子,想用婚姻来约束他一下,提议把自己的亲戚,一位公爵小姐嫁给他。瓦西里公爵得知她出身高贵又有钱,十分高兴。
客人渐渐到齐,挤满了客厅,其中年轻、有名、小巧玲珑的公爵夫人博尔孔斯卡娅最引人注目,还有一个人安娜·帕夫洛夫娜也很注意,他是一个胖胖的、身材巨大的年轻人,名叫皮埃尔,他是叶卡捷琳娜女皇时代赫赫有名的别祖霍夫伯爵的私生子,刚从法国留学归来,这是他参加的第一个社交宴会,对这一套规矩很不熟悉。
晚会进入了高潮,现在瓦西里公爵的女儿,美丽而高雅的海伦成了一堆年轻人的中心。这时安德烈来了,他就是博尔孔斯卡娅的丈夫,一位年轻、位尊、高傲的公爵,所有客人当中他只对皮埃尔客气。
晚会散了后皮埃尔直接到了安德烈家里,他到首都就是秉承父命来找一个职业。
离开安德烈家后,皮埃尔本来已经对安德烈发誓不去瓦西里公爵家,但还是去了,他抵挡不了那里的赌局和美酒的诱惑。
现在我们来到俄罗斯的另一个中心莫斯科。这天罗斯托夫伯爵家正在筹备为女儿举行“命名日”晚会,女客们像往常一样交换最近的重要新闻,今天的主角是皮埃尔,他被赶出了彼得堡,因为他同瓦西里公爵的小儿子把一个警察局长扔进了河里。大家还知道他可能将非常富有,因为他的父亲拥有巨大无比的财产,而皮埃尔是他最宠爱的儿子。
大家正在聊天时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冲了出来,她不怎么漂亮,但非常活泼可爱,她就是今天“命名日”的主角。
她手里拿着个洋娃娃,不小心冲进了客厅,很快又冲了出去,鲍里斯,她爱着的表兄,过了一会才追来。
这里还有另外一对小孩子也在闹恋爱,就是罗斯托夫伯爵的儿子尼古拉和他的表妹索尼娅。
小姑娘叫娜塔莎,她偶然看到了尼古拉吻索尼娅,她便把鲍里斯叫到花丛深处,吻了他,他们约好将来结婚。
鲍里斯是一个漂亮的年轻人,没了父亲,也没有家产。母亲带他到莫斯科来无非是想替儿子从据说已经病入膏肓的别祖霍夫伯爵那里弄一笔钱来置办军服。不久她到了府里,将瓦西里公爵准备烧毁的伯爵遗嘱抢了过来。
在离莫斯科150俄里的地方住着著名的安德烈耶维奇·博尔孔斯基公爵,帝国一员业已退休的大将,他是安德烈公爵的父亲,绰号“普鲁士王”。他一天到晚忙着,好用劳动来保持健康,今天他正等着儿子的归来。
安德烈回来了,带着怀孕的妻子,但他第二天晚上就走了。父亲交给他一封写给库图佐夫的信,叫将军不要老让儿子当副官,要上前线战斗。
到这里《战争与和平》第一部已经结束了。在读下面的一部之前我建议大家读读前面《西方通史》中的拿破仑传,特别是其中“拿破仑在奥斯特里茨战役”的内容,的背景正是那次战役。
这时是1850年10月,俄军开进了奥地利,库图佐夫把他的总司令部设在布勒瑙。奥地利的将军们敦促他立即率军去与马克元帅会师,但此时奥地利人已全军覆没。
由于马克率领的奥地利军被彻底击溃,两翼暴露的库图佐夫命令俄军往维也纳方向退却,为了阻止法军快速追上,一路破坏桥梁。
库图佐夫继续退却,奥地利人已经跑了,他只有三万五千军队,折损近半,拿破仑的十万大军穷追不舍,俄军只有在敌军追上时才回头应上一战,在这样的一次反击中俄军取得了胜利,击溃了法军莫蒂埃师团。
库图佐夫派副官安德烈到奥地利宫廷去报捷。这时宫廷已经逃离了维也纳,迁到了布吕恩。让安德烈愤怒的是,从来没有在拿破仑面前品尝胜果的奥地利人对他们艰难的胜利竟漠然置之,只问有没有取得决定性胜利,有没有抓住莫蒂埃!他还从朋友处得知奥地利人可能正暗地里准备同法国人签订和约。
安德烈立即决定前去寻找自己的部队。
一路上都是俄军逃兵,安德烈费了好大的劲才在一家农舍里找到库图佐夫,这位几乎陷入绝境的元帅向巴格拉季翁大将发出了进攻的命令,然后带上安德烈走了。
这时库图佐夫面对的情形是怎样的呢?是他的四万疲惫之师面对十五万法军的常胜之旅,而且法国人已经占领维也纳桥,正赶往他前头,要将他包围起来,全部歼灭。
库图佐夫派了巴格拉季翁率领四千赤着脚的俄军翻山越岭去阻挡想要包围俄军的法军,一面全速前进,要赶在巴格拉季翁被击退之前占领茨奈姆,在那里布防。为了赢得进军的时间,他甚至假装向法军建议投降。
由于安德烈的坚持,库图佐夫同意他去了巴格拉季翁的部队,他一来就先在整个的前线巡视了一番。
这次法国人上了大当,虽然人数多得多,却没有马上进攻。
进攻还是开始了,在法军优势兵力的攻击下,俄军左翼右翼后翼都出现了混乱。安德烈发现,巴格拉季翁虽然在前线,也说了不少话,但实际上什么命令也没有发出。战斗任其自然地发展。然而他那极其镇定的表情在这个时刻是最关键的,他的士兵和军官们被他这副表情感染了,也镇定下来,投入了战斗。
巴格拉季翁来到右翼,看到士兵们扎成一堆,在胡乱射击,这个团已经损失了一大半人。他下令调来两个营,在法军已经爬上山坡,看得见他们的肩章了时,俄国人喊着“乌拉”,朝惊慌的法国兵猛扑过去。这样,右翼的俄军阻止了法国人的攻势。
左翼却不是这样,这里有一个骑兵团长和一个步兵团长,两个团长都有指挥权,他们发生了争执,当右翼的战友正浴血奋战时,他们却一动不动地站在枪林弹雨中比勇敢,直到法国人来到了他们跟前,要消灭他们了,他们才发动逃跑似的进攻,其中就有尼古拉。
眼看四散奔逃的俄军就要被歼灭,突然追击的法国人又退了回去,原来树林里还有一连的俄军,他们没有惊慌,当法国人追到树林里时,立即迎头痛击,把他们赶了回去,使原来溃散了的左翼俄军又重新集合起来。
中央是安德烈来过的能俯瞰全部战场的炮兵阵地,他们一直在不断地轰击着,本来掩护他们的一营步兵已经被调走了,他们竟然在没有步兵掩护的情形下独立作战,他们一点也不惊慌,他们已经忘了自己,全心全意地战斗着。法国人看到这个制高点炮声隆隆,竟然认为这里是俄军主力所在。
炮手们一直战斗到安德烈过来命令他们撤退。
这个炮连的连长是图申,他带着剩下的两门好炮撤走。一路上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似乎他没有参加过战斗,什么都还有,这些求助的人中就有尼古拉,他受了伤,请求坐在炮车上。
夜里宿营时巴格拉季翁叫图申过去,责备他丢了两门大炮,质问他为什么不叫掩护的步兵帮着拖回来。图申什么也没有说。这时安德烈走过来,用生硬的声音说:他看到两门大炮已经被打坏了,掩护的步兵一个也没有,正是图申挽救了整个战局。
次日,巴格拉季翁的残部同库图佐夫的主力会师了。
继承别祖霍夫伯爵爵号和全俄罗斯最大的一份财产之后,皮埃尔感到自己变了,或者说世界变了。
以前他老担心自己说错话,并且总有人指出这一点,他也没有几个朋友。现在他却发现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成了至理名言,博得大家的赞叹。所有人都成了他的朋友,每一个人都是那样友好,皮埃尔就像在梦中一样飘飘然,也像在梦中一样迷糊。
所有人当中最好的要数瓦西里公爵了,他借口要替皮埃尔弄个好差事把他带到了首都,住进自己家,让自己和美丽的女儿海伦将他淹没。一天晚上,她终于使得皮埃尔像认命一样认定海伦将是他的妻子了。
这时已经是1805年11月间了,一个半月后他们结了婚。
解决女儿的事后瓦西里公爵就开始解决儿子的事了,这次的目标是安德烈耶维奇·博尔孔斯基公爵的女儿。
他带了儿子一同去视察,然后又到博尔孔斯基公爵府去拜访。
公爵小姐立即被阿纳托利那自信的、充满活力的美貌征服了,她产生了幸福的幻想,第二天却在花房里看见阿纳托利正搂着家庭教师布里安小姐。她立即当着所有人的面清楚地说:她不想嫁人,她要永远陪着父亲。
罗斯托夫家很久没接到尼古拉的信了,直到冬天才来了一封,信中得知尼古拉负了伤,升了军官。
这时是11月12日,库图佐夫的大军已安然逃离法国人的包围,驻扎在奥尔米茨,另外两位皇帝,俄国沙皇和奥地利皇帝,都来了,还有俄罗斯强大的近卫军。
也在这时尼古拉接到了来自近卫军中鲍里斯的信,要他去拿家里的回信和钱。他去了,在军营还同来看鲍里斯的安德烈发生了冲突,高傲的安德烈很喜欢想求他帮忙当上副官的鲍里斯。
第二天,在奥尔米茨,两位皇帝检阅了八万俄罗斯大军,他们穿着整洁漂亮的礼服,当皇帝经过时,惊天动地地喊道——“乌拉!”士兵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为陛下战死疆场。
检阅过后鲍里斯去大本营找安德烈了,他从安德烈那里得知,在军事会议上少壮派打败了库图佐夫等想坚守的老将,决定立即向法国人展开总攻。
法国人先是佯装失败,但他们在偷偷地准备一场大血战。
血战按法国人的计划开始了,当太阳完全从雾中升起,耀眼的阳光普照奥斯特里茨时,拿破仑向他一直在静候指令的元帅们打了个手势。
于是,几分钟后,做好了充分准备的法军冲向了战争制高点普拉茨高地,俄国人很快退却了。
库图佐夫被士兵们裹着慢慢前进,安德烈紧紧跟随着库图佐夫,周围是像波涛一样推着他们往后退的俄军,老元帅徒劳地叫喊着,没人理他。
安德烈眼看着这一切,流出了耻辱的泪水,突然他冲了上去,抢过一面军旗,大喝一声,朝敌军扑去。
他不停地往前冲,旁边已经跟来了一些士兵,突然他感到有人用一根大棍子猛击他的头,他倒下了,看到天空从来没有现在这样高远,周围一切都是那么安静、肃穆。
巴格拉季翁指挥右翼,他根本不支持这次作战方案,因此不愿意出击。他派了尼古拉去找库图佐夫或者皇帝,要他们下命令才出击。
于是尼古拉骑着快马驰过了整个战场,他看见到处一片混乱。他看见几千匹战马驰过眼前,这是俄军的精英,近卫军重骑兵,他们向攻过来的法军发起了冲锋。后来他才知道,这次冲锋过后,那几千名贵族、军官、士官和富家子弟只剩下了18个人。
尼古拉继续到处寻找总司令或者皇上,最后他在一块菜地里看见了皇上,他孤独地站在旷野中,显得那样伤心。尼古拉本应当跑上前去为他那么敬爱的皇上效劳,但他这时反而羞怯了,他为这个痛恨自己。
到下午,俄国人已经全线溃败了。
躺在普拉茨高地山下的安德烈并没有死,他呻吟了一下,被刚好到这里来视察的拿破仑看到了,吩咐把他抬下去治疗,就这样成了拿破仑的俘虏。
这时他脑子里又浮现出握着军旗倒下时看到的那么高远的天空。看着拿破仑的眼睛,他不由想到,伟大是多么渺小、生命是多么渺小、死亡又是多么渺小,谁也弄不清其意义。
这时已经到了1806年初,尼古拉回家休假,带着他的连长杰尼索夫。
尼古拉的到来令整个莫斯科感到高兴,他成了莫斯科最受欢迎的青年、未婚青年。
到了3月初,他的父亲老罗斯托夫伯爵主持筹办了一次盛大的宴会,欢迎奥斯特里茨的英雄巴格拉季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