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朗台高兴得紧紧地拥抱女儿,仿佛她是金子做的,他说了一句颇有哲理意义的话:“人生就是一场交易。”
母亲的死对欧也妮的打击巨大,她从此失去了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剩下的只有对那遥远而音讯全无的恋人希望渺茫的思念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眨眼就是五年,欧也妮每天都在孤寂中度日,陪伴她的除了父亲和拿侬只有三个克拉旭了。她的愁容像字一样地写在她的眉宇之间,仿佛这就是永恒。
几年过去,葛朗台也成了一个哆哆嗦嗦的老人。终于,在1827年,他82岁时,瘫痪了。他对黄金的爱好却不但没有衰退,反而变本加厉了。他经常要欧也妮去堆满黄金的密室抓一把金路易出来,把它们摊开在桌面儿上,这时,“老头儿就会像刚学会看的孩子傻盯着同一件东西,定睛看那几枚金路易,一看就是几个小时;他也像孩子一样不时地露出一个吃力的微笑。”
葛朗台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在想攫取黄金,在他弥留之际,当神父把镀金的十字架伸过来让他吻时,他突然伸出手来,想要抓住它的样子。这个动作耗尽了他生命的最后一声叹息。
现在这世上只剩下欧也妮孤独一个了,能做伴的只有拿侬和巨额家产,她常常默念着:“我的堂弟在哪里呀?!”
日子就这样默默无声地流逝着,如今她已经年过三十,却还没有尝过一点儿人生的乐趣。
不,或许应该说她现在也有一些乐趣了,每日每夜,她的房子里都挤满了人,他们像前来朝拜的臣子一样,围绕着葛朗台小姐,并且把她的美貌夸上了天,好像全法兰西就数她最美。欧也妮开始也还脸红,但听得多了也就习惯了,甚至于如果现在还有谁敢说她不漂亮,那么她一定不会对他有好感的。这些围绕着她的人绝大部分是克拉旭党,他们一切行为的目的当然只有一个:让克拉旭庭长娶了欧也妮,然后吞并了她那巨大得惊人的财富。
但欧也妮心里仍只有那个人。这时候夏尔怎么样了呢?他发了财。
到了外面,夏尔才知道良心那些东西在这些野蛮的地方比在巴黎更不管用,他很快适应了这一切,他什么都敢干,只要能赚钱就行,变得狠毒而贪婪。
凭着天生的狡黠与强健,他迅速获得了成功,等他回来时已经积攒了差不多两百万法郎财富。至于他曾经发誓相爱的堂姐,他回想时还记得,只是把它当作一个纯粹的玩笑罢了。对婚姻他现在看得很透,那只是往上爬的一条路而已。刚好在回欧洲的船上他找到了一条这样的路。原来在这条船上有一个侯爵,他有一个独生女儿,长得好丑,但她有一个聪明的母亲,这母亲告诉夏尔,如果他娶了他们的女儿她就能设法让他承袭他们家的侯爵爵号。当然他要为此付出点代价才行。这一下子仿佛在夏尔眼前打开了一条通天之路,他如何不高兴!
夏尔回到巴黎大约一个月后,远在索漠的欧也妮收到了一封信,这封信只有两个字能形容——虚伪。信中他告诉欧也妮,他如何地记得她的恩情,但他不能跟她结婚,他要利用同贵族女子结亲来提高自己的社会地位。最后他给了欧也妮一张八千法郎的汇票,算是还她最初借他钱的本息,另外他又要欧也妮把那只她爱逾性命的首饰匣子托驿车寄去。
欧也妮有一阵子不明白这些话的含义。但她终归明白了,她知道了自己的人生,正如她母亲所言,将是“受苦,直至死”。
她嫁给了蓬丰,却始终保持着处女之身。她视财富如粪土,但财神却像淘气的爱神一样把一笔笔的财富加到了她身上,包括那三个克拉旭的。因为两个老克拉旭死了,财产交给了侄子蓬丰,他后来也死了,财产便统统归了欧也妮。这年她才33岁。
以后的岁月呢,她就这么平淡地过着,有如人世荒漠上一株孤独的小草一样静静地等着枯黄的日子。</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