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坏者兼保护者:听吧,你且聆听!
……
哎,假如我是一片枯叶被你浮起,
假如我是能和你飞跑的云雾,
是一个波浪,和你的威力同喘息,
假如我分有你的脉搏,仅仅不如
你那么自由,哦,无法约束的生命!
假如我能像在少年时,凌风而舞
便成了你的伴侣,悠游天空
(因为呵,那时候,要想追你上云霄,
似乎并非梦幻),我就不致像如今
这样焦躁地要和你争相祈祷。
哦,举起我吧,当我是水波、树叶、浮云!
我跌在生活的荆棘上,我流血了!
这被岁月的重轭所制服的生命
原是和你一样:骄傲、轻捷而不驯。
把我当作你的竖琴吧,有如树林:
尽管我的叶落了,那有什么关系!
你巨大的合奏所振起的音乐
将染有树林和我的深邃的秋意:
虽忧伤而甜蜜。呵,但愿你给予我
狂暴的精神!奋勇者呵,让我们合一!
请把我枯死的思想向世界吹落,
让它像枯叶一样促成新的生命!
哦,请听从这一篇符咒似的诗歌,
就把我的话语,像是灰烬和火星
从还未熄灭的炉火向人间播散!
让预言的喇叭通过我的嘴唇
把昏睡的大地唤醒吧!要是冬天
已经来了,西风呵,春日怎能遥远?
看得出来,较之前面的拜伦,雪莱的诗不是那么好读的,个中原因之一是它们往往富于哲理,有许多哲理性的比喻与隐喻,要细细品味才能读出味道。例如《西风颂》中最后那两句——“要是冬天已经来了,西风呵,春日怎能遥远?”它们也许是雪莱诗句中最有名、也最动人的两句。
这两句诗为什么会如此动人?主要就是因为在它之中包含着深沉的哲理——对时间性的理解。
我们知道,生命其实就是时间,我们拥有了生命就是拥有了时间,对生命的体验就是对时间的体验。
作为诗人雪莱少有地深刻理解了,或者不如说是领悟了时间,这种领悟的精华就是将时间看作一个连续不断地流,看到每一个时间点与其他点之间的不可分割性。例如,冬日与春日实际上就是时间之流中的两个点,这两个点之间具有必然的连续性,也就是,在冬之后必然有春,这就是时间的“联系”,而我们的生命实质上也就是这种联系以及对这种联系的体验。正是这种体验、深刻的体验,令得我们可能从时间的连续与联系之中品味到生命的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