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薄伽丘与《十日谈》

写作的方式:它是一部,具体地说,是一部短篇集,然而它又不同于现在所谓的短篇,是一种十分独特的文体。

写作的内容:大体是歌颂男欢女爱与抨击教会。前者令它有时仿佛是一部黄色,有许多十分色情的故事,正因为这个特点,因此可以说它是西方史上最“色”的文学巨作;后者令它遭到了势力强大的教会的猛烈攻击,教士们后来甚至将他的墓都掘了。

不过,正是因为《十日谈》这些与一般文学作品、甚至经典作品迥然相异的特色,它才吸引了古往今来那么多读者热切的目光。

《十日谈》故事的大背景是1348年佛罗伦萨发生的大瘟疫。

这次大瘟疫是实有其事的,它不仅发生在佛罗伦萨,而且遍及整个欧洲。这就是著名的“黑死病”,欧洲历史上最恐怖的一次天灾。“黑死病”是鼠疫的俗称,它在14世纪中期一度横行欧洲,杀死了2500万人,超过当时欧洲全部人口的1/4。

《十日谈》具体的小背景是这样的。在一个星期二的早晨,七个女郎,个个容貌美丽、仪态万方,到一座教堂里去做弥撒,这时候佛罗伦萨人死的死、逃的逃,差不多已经成了一座空城,弥撒过后,她们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聊了起来。

这七个姑娘的名字如下:第一个是帕姆皮内娅,她是老大,以后的六个分别叫菲亚梅塔、菲洛美娜、埃米利娅、劳蕾塔、内伊菲莱、埃丽莎。

她们都为眼前的情景感到伤心绝望,这时帕姆皮内娅提出了一个建议:离开可怕的佛罗伦萨,住到她们乡下的别墅去。

她的话得到了大家的赞同,然而她们七个女人家,这样一窝儿地往外窜,既不安全又不体面,应当有几个小伙子陪着才对。也是天缘凑巧,有三个小伙子刚好走进了教堂。他们分别是:潘菲洛、菲洛斯忒拉托、迪奥内奥,他们英俊又温文尔雅。

更巧的是,他们三个的情人都在七个女郎当中。这样顺理成当地成了七位小姐的陪伴,一起到乡下去。

第二天,礼拜三,他们便到了乡下。为了让大家把忧伤丢在脑后,帕姆皮内娅提出了一个办法,每天在十人中选一个做头,然后由其来决定一天行乐的法子。她的话得到了大伙赞同,并公推她为当天的女王。女王提出了一个妙招,午睡过后,太阳红火,不宜玩耍,大家便轮流来讲故事,一天一人一个,这样十个故事讲完,夕阳便会收起它最后一抹余霞,大家便可以重新开始嬉戏游乐了。

这当然是个好主意,于是大家便在当天下午开始了十日之谈。

由于足足有100个故事,我可不能一一给大家讲来,其实我就是不讲也没关系,《十日谈》不同于《神曲》,实在是通畅不过的,就像读《故事会》一样,大家完全可以凭自己的眼睛读个明明白白。既然它中译本的印数如此庞大,我相信大部分朋友已经读过了。

讲这十天的故事各人并不是像刘姥姥给宝二爷讲故事一样,信口开河,而是每天有其相连之处。我们先来把各天的故事整理一下。然后我会在每天挑个我认为顶有意思的故事大致讲讲。

第一天里,由于是开始,便由大家各自讲一个自己喜欢的故事,这些故事什么样的都有,从有关爱情的到谈人们不良品行的直到讽刺教会的,以第三类最多,占了一半。

实际上这第一天的故事也不是随意来排的,它是对整部《十日谈》整体性的概括,道出了以下的九天的故事类型。且第一天各类型故事的比例同以后的九天是大致相符的。例如讽刺教会,既是第一天故事的主体,也是整部《十日谈》的一大主题。

这天的故事里最值得读的是第一个,故事讲了有一个名叫切帕雷洛,绰号“夏泼莱托”的人,他是个十足的坏蛋与无赖,要多坏有多坏,几乎可以说是所有文学作品中最道德败坏的人物。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死后竟然被教会和人们尊为圣徒,称“圣夏泼莱托”。他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呢?大家看了自然明白。

这个故事不由令我们想起了基督教史上那么多的圣人,那些人是不是如此成圣的呢——就像我们现在的某些吹起来的所谓英雄个人先进事迹一样?令人深思。

第二天十个故事的特色是主人公开始都不顺意,最后经过一番曲折,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万事大吉。

其中顶有趣的是第十则故事,讲的是有个年老的法官设法娶了个年轻貌美的妻子,“当天晚上,新婚燕尔,自然要合婚一番。谁知这第一回就给他来了个下马威,差点儿就成了陷到那个坑里的死卒,一次就累得他气喘吁吁、面无人色、筋疲力尽了。”

从此老法官就吓怕了,为了躲掉“苦差”,他便发明了无数个节日,什么彻夜祈祷日、四季斋戒日、四旬节,等等,这些日子都是应该清心寡欲,决不同房的。总而言之,按他的算法,一年里不是忌日的只有十来天。

这可苦了他年轻的妻子,但他把妻子看得十分紧,她也没有逮着机会红杏出墙。直到有一次,他带妻子到海边度假,妻子被一个强盗抢了去。

开始被劫来的美人儿还哭,但一到晚上这个公牛般壮实的强盗就用行动让她服服帖帖了。

失去了妻子的老法官后来想方设法找到了强盗同他妻子住的地方,他提出愿意付无论怎样多的金钱把妻子赎回来,强盗客客气气地说,只要他妻子认他并且愿意跟他回去就让她走。

然而当那个法官见到妻子时,妻子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还把他讥笑了一顿,让法官感到了自己的不中用。不久他便痛苦得疯了,嘴里不停地嘟囔着:

“那强盗窝里是从不守什么安息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