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麒麟殿索信

“是!孔大人。”王盛接过信件,又向翟丞相、孔大人施一拜礼,道,“小奴告辞。”

许皇后多年来无人提及,几乎被朝中和后宫淡忘,又一次被赵皇后想起来了。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翟方进一时难以猜透。他还没有目睹这些书信,当然说不清楚了。

孔光心里明白。王盛替赵飞燕索取这些信件,决不是因为保护皇家的声誉,而是怀有一定的动机乃至不可告人的目的。他转向翟方进,道:“翟丞相,你已经看到了,赵皇后派王盛索取信件,说明淳于长一案的后续影响还在延续。”

“孔大人,洞察秋毫,言之有理。”翟方进恍然大悟。他马上意识到,淳于长写给许皇后的八封书信,将要对许皇后造成威胁。

两人四目相对,心照不宣。

过了一会儿,孔光向翟丞相告辞离去。

翟方进复又坐在案几前,开始查看新都侯的卷宗。他先把王莽的简历、任职、奖励和主要谏书挑选出来,装入布袋里,再把其他无关紧要的帛卷交与马司直保存起来。他手拿布袋,向马司直打了个招呼,转身走出东暖阁。

当他走出麒麟殿大门时,正碰见中常侍郑永。郑永向这位相国施礼,并说皇上催查新都侯卷宗。他提了一下手中布袋,道:“全部审理完毕,马上报于皇上!”

翟方进随同郑永,疾步奔向华玉殿。

正在华玉殿书房批阅奏书的成帝,一见翟丞相手提布袋进来,立即放下毫管,接过新都侯帛卷,一份接一份地审阅。成帝阅过王莽的帛卷,脸上露出笑容,道:“好!新都侯政绩突出。”

“陛下万岁,慧眼识杰,唯才是举!”翟方进赞同道。

“翟丞相,你代朕草拟一下新都侯的业绩,及预提大司马的谕旨,以供朝中要臣再作商议。”成帝说完又将新都侯之帛卷装于布袋内,交还给翟方进。

“请陛下放心,我即刻办理。”翟方进接过布袋,双手打躬,告退而去。

夕阳斜下,猩红色的余晖映照在室内,书房四周暗淡下来。

成帝将批阅过的奏书逐份拾起,叠放整齐,推至案几一角。他靠坐在御座上,伸展了一下双臂。

中常侍郑永引着昭阳舍宫宦者令任善走了进来。他俩一齐躬身,参拜施礼。

“启奏陛下,小奴任善奉赵昭仪之命,前来请您用晚膳。”任善向前跨出一步道。

“好!任善、郑永,前边带路。”成帝说罢起身,走出书房,穿过华玉殿大厅。

郑永、任善和一群小宦官簇拥着成帝,奔往昭阳舍宫。一般情况下,成帝用早膳在昭阳舍宫,而用午膳、晚膳则在华玉殿。今晚,成帝一见任善携赵合德之命前来请他用晚膳,便愉快地答应了,一是愿意同合德共用晚餐,二是趁此机会留住在昭阳舍宫温柔乡。

成帝携众宦官行至昭阳舍宫门前,唯见两盏红彤彤的硕大灯笼悬挂在飞脊绿瓦的宫门两侧,宫门上槛的烫金匾额“昭阳舍宫”四个大字被灯光映照得辉煌灿烂。他和众人跨入宫门,又见院心亭榭、画廊、耳房、二门等处挂满了灯笼。他愈发觉得奇怪,非年非节,挂的是哪门子的灯笼呢?他携众人进入二门后,着装艳丽的冷艳、冷花迎面走来,急忙下拜。他命她俩平身后,马上又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院内、门首悬挂这么多灯笼?”

“回禀陛下,您到用膳厅一看就知道啦!”冷花屈身抢先回答道。

“哼,大胆!”成帝假装恼怒道。

“陛下息怒!”冷艳急忙跪伏于地;冷花也害怕了,赶忙跪在一旁。

冷艳继续禀述道,“今日张灯结彩,一来为迎接陛下,二来为皇后、昭仪庆祝诞辰!”

“哦!原来是这样。”成帝恍然大悟,马上想到今天乃三月十八,是飞燕、合德双胞胎姊妹的生日,他放缓了语气道,“好啦,快起来吧!”

“谢陛下!”冷艳说完后,同冷花一齐向成帝叩了一个头,欠起身来。

成帝等人直奔用膳厅。赵飞燕、赵合德两位后妃的诞辰之日,成帝确实给忘了,主要是因为近日政务繁忙,加之对其二人长年不孕而产生不满情绪,也就没有这方面的心思了。

赵飞燕、赵合德已在用膳厅等候多时,她俩见成帝走了进来,立刻离开座位,双双下拜。成帝一面说免礼,一面走入御座。他坐在了飞燕、合德中间。

成帝看到几上菜肴丰盛,酒坛精美。他沉思半晌,回眸先是看了看赵飞燕,后又看了看赵合德,她俩面带微笑,也没有吭声。他灵机一动,主动道:

“皇后、昭仪,今天三月十八,此乃二位而立之年寿辰,为何不事先告诉朕?也好给你们准备一些礼物啊!”

“万岁!”赵合德知道成帝忘记了她们的诞辰,娇嗔地说,“万岁,瞧你说的,您本来……”

“您本来国事缠身,政务繁忙,还参加我们的诞辰筵席。”赵飞燕听到妹妹的回话不妥,立即打断道,“万岁,我们姊妹终生难忘!”

“哈哈哈哈!好……飞燕皇后说得好!”成帝高兴地开怀大笑,面向众人道,“来!咱们大伙儿祝愿皇后、昭仪诞辰愉快、健康长寿!”

郑永、王盛、任善、姜秋、姜霜、冷艳、冷花和小宦官们、宫女们一齐跪于席前,施叩拜大礼,山呼道:“祝愿皇后、昭仪诞辰愉快、千秋万岁!”

“诸位平身!”赵飞燕、赵合德齐声道。

“谢皇后、昭仪!”众人又施一拜,站起身来。

飞燕、合德的诞辰酒席宴会本来应该设在远条宫,但是作为皇后的赵飞燕想过,成帝已经全身心地移情于妹妹赵合德,何不成全妹妹?她和妹妹经过认真商量后,决定将筵席安排在昭阳舍宫。赵飞燕心想:这样,一来可以使成帝顺理成章地住在昭阳舍宫,心情必然愉悦;二来可以完成自己更重要的事情,达到预期目的。赵飞燕向赵合德递了个开始的眼神。

赵飞燕这一切的安排和设想,赵合德心里都知道了,今天,她以昭阳舍宫东道主的身份,说道:“陛下、姐姐,开始吧。”

成帝、赵飞燕点了点头。

“任善,斟酒。”赵合德命令道。

“遵命!”任善躬身领命后,急忙走到桌案前,取过酒坛,相继给成帝、赵飞燕、赵合德酒樽内斟满了酒。

“首先,感谢万岁光临,参加我们赵氏姊妹的寿诞宴会!”赵合德第一个举起酒樽道。

“陛下洪恩浩荡,我和妹妹没齿难忘!”赵飞燕第二个举起酒樽,对成帝道,“这第一杯酒,敬祝陛下万寿无疆!”

“好!多谢皇后、昭仪一片深情!”成帝心中格外高兴,随手捧起酒樽,道,“来,咱们共同干!”

“干!”赵飞燕、赵合德亦捧樽一饮而尽。

郑永、王盛、任善又分别给各自的主子斟满了酒。

“这第二杯酒,祝愿你们姊妹健康长寿!”成帝举樽提议道。

“多谢万岁!”

他们仨又一饮而尽。

他们开怀畅饮,一樽接一樽。酒过三巡之后,赵飞燕、赵合德亦觉面烧耳热,不敢再饮了。可是,成帝的酒兴正旺,越饮越浓,似乎还远远没有尽兴。看到成帝汗珠淋漓,脸色有些黄白,赵飞燕急忙劝止道:

“陛下,您不能再饮了。”

“没关系!”成帝又端樽欲饮。

站在成帝身后的中常侍郑永,赶忙抢过酒樽。

“万岁,为了您的龙体健康,为了我和妹妹,您就少饮几樽吧!”赵飞燕说着向合德递了个眼色。

“万岁,您就听我和姐姐一句话吧,不要再饮了!”赵合德劝说之中,想起了宴席歌舞,这一定能够打消成帝的酒兴。她转向大厅一角,朝承明殿内史打了个开始演奏的手势。

内史立即转身,面对乐队,发出命令。古琴首先弹起,笙竽渐渐吹响,箫管低沉动情,钟鼓震荡心弦,悠扬而又动听的合成乐曲胜如奔腾的江水,激荡着人们的心房。

接着,后宫宫长樊嫕迈着款款细步,引着一队二十余名舞女,伴随着乐曲轻盈而至。

樊嫕闪出队列,步向几前,撩起裙带,屈身施拜,而后侍立一旁。

一股股脂粉香味儿扑入鼻孔,一阵阵玉佩响音清脆悦耳。成帝立刻停止饮酒,双目注视着飘然而至的美女。

美女们踏着乐曲音响和节奏,开始挥动手臂起舞。那飘起的彩绸、旋转的舞姿,令人眼花缭乱;那雪白的臂腕、绵软的腰肢,更令人心情陶醉。

那领舞的女子和那队尾的女子,不但动作优美至极,而且容貌如花似玉。成帝看后神魂颠倒,如痴如醉,那双眼睛顾盼不暇。心想,这岂不是当年的赵飞燕、赵合德起舞再现吗?索性,他的两只眼睛一会儿盯着“队首”,一会儿盯着“队尾”,其他舞女再也不想看了,他的耳朵都能听得见自己“呼哧、呼哧”的喘气声。那颗迷荡之心似乎难以抑制,但苦于赵飞燕、赵合德在旁边,什么要求也不敢提出。不过,他暗下决心,非将这两个美人弄到手不可。他沉思了一下,向站在大厅一侧的樊嫕打了个手势。

樊嫕一看皇帝在叫她,赶忙绕至成帝身后,轻步向前,屈身问道:

“陛下,请指教。”

“樊宫长,这队首、队尾的两个舞女叫什么名字?”成帝直截了当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