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飞燕不由得笑了起来。这位王太后的外甥竟然也有乞求他人之日,恐怕皇宫内任何人也是意想不到的。她笑后答道:“这一点我早就想到了。太后之姊,焉敢怠慢!”
“如此说来,皇后能够放我们出城?”淳于长半信半疑问道。
“如果本宫不来东关,我看淳于大人怎样收场?”赵飞燕没有急于回答他提出的问题,而是又向他反问道。
“是,是……”
赵飞燕一番冷嘲热讽,呛得淳于长理屈词穷,无言以对。是啊,皇后虽然居高临下,话语难听,但其中不是没有道理。戴罪之臣,妄图逃脱,谈何容易呀!
淳于长默默地站在那里,期待着皇后的最后开恩。
王氏老夫人愁苦地望着车下的赵飞燕,亦期待着皇后对儿子的宽恕。
众人亦忧心忡忡,默默地期待着。
赵飞燕沉默了半天,终于对身旁的中少府王盛说道:
“王盛,传本宫口谕,守城伍长,立即打开城门。”
“遵旨!”王盛躬身领命,转身面对城楼守城卫士喊道,“皇后谕旨:守城伍长听令,立即打开城门!”
“小人领旨,立即照办!”丁伍长心想,谁官儿大就听谁的,皇后的命令当然要高于御史府的命令。他马上命令两个守城卫士去开城门。
霎时,“嘎吱”一声,城门打开了。
赵飞燕对淳于长说道:“城门已开,你们出城吧。”
“赵皇后恩重如山,末将淳于长终生难忘!”淳于长双手抱拳屈身打躬,并急忙撩袍跪于尘上,向赵飞燕施拜叩大礼。
定陵侯府老老少少也都跟随淳于长向赵飞燕皇后施叩拜大礼。
赵飞燕说了声“平身”后,又让大伙儿赶紧启程。淳于长和他的家人捏了一把汗,登上了各自的车驾。
定陵侯府的六辆车驾驶出了东关城门。他们永远地告别了京都长安,朝着河南方向奔去。
赵飞燕终于将她的恩人淳于长打发走了。她不愿看到他在京都被皇家严惩的悲惨结局,亦可防止其余人因他而中伤她!因而她顺水推舟做个人情,把他及时而又不露声色地送出长安。
赵飞燕登上凤辇,率领亲随和骑士们返回皇宫。
刚用罢早餐,王盛匆匆走入,向她禀告侍御史孙越有急事求见。
赵飞燕匆匆来到客厅。孙越急忙躬身禀道:
“启赵皇后,红阳侯拒绝御史府命令,不让儿子王融出府交代问题,言说王融患病卧床,实在不能起身。微臣奉孔大人之命,前来请示皇后。”
她一听,觉得很奇怪,问道:
“一夜之间,怎么突然患病了?王融不是在昨晚还去送还卤簿吗?”
“是啊!我们也这样认为。不过,红阳侯夫人大哭大闹,说什么老天爷不睁眼,为什么跟她的儿子过不去?看样子王融患病是真。”
“不!绝不是这样。”
赵飞燕听后,不赞同孙越的说法。她沉思不语。
过了一会儿,她进一步问道:“你们亲眼看到王融了吗?”
“没有。红阳侯说,王融躺在他的卧室里。”孙越摇了摇头,回答道。
赵飞燕听孙越这么一说,马上断定其中有诈,吩咐道:“孙大人,你去转告孔大人,立即派御医前往红阳侯府,弄清王融患病真伪。”
“遵旨!”孙越打躬受命,转身离去。
赵飞燕思考着事态的发展。红阳侯之所作所为,其后果大有可能不可收拾。他想挽回败局,唯一出路是去找王太后求情。王太后如果得知红阳侯因受贿卤簿而犯了国法,并且涉及自己的外甥淳于长,很有可能给予帮助和从中周旋。因为红阳侯王立是自己的庶弟,又是成帝外戚王氏门庭五大侯中仅剩的第二名侯爵。敬侯、大将军王凤和曲阳侯王根,是自己的同母弟,但是王凤已经作古,王根因病且又被免去大司马之职;而庶弟、丞相、成都侯王商因违规逾制被处惩又气绝丧身;庶弟、御史大夫、安阳侯王音虽为官谨慎,但亦病逝。外戚的政治力量日渐削弱,一直关心朝政的王太后焉能不顾忌!可是,外戚的政治力量不彻底削弱,成帝的政权则不能巩固,赵氏姊妹在宫廷中的势力也就不能稳固。
赵飞燕这样想着……对!绝不能让王立走在前面。她朝外边喊了一声:“王盛,快来!”
“皇后,请吩咐。”王盛疾步走来,屈身听命。
“立刻通知后宫卫士长燕赤凤,带领五十名持械卫士,躲在御花园进口处,截住去往长信宫的去路,任何人不准入内!”赵飞燕进行了周密的部署。为了防止后宫诸嫔妃的怀疑,还特别叮嘱道,“要记住,只防范宫外的人!”
“遵旨!”王盛领命转身急去。
时间不长,孙越跑得满头大汗,闯进了远条宫。他还没等皇后问话,便跪伏于尘禀道:“启皇后,微臣遵您的旨意,句句照办。现已查明,红阳侯之子王融因服毒而毙命!”
“王融为何服毒?原因可查清?”赵飞燕尖锐地问道。
“孔大人已将红阳侯传到御史府,进行严肃追查,但红阳侯一口咬定,王融畏罪自杀。”
“无耻!”赵飞燕狠狠地骂道。显然,红阳侯王立在耍花招,恶父逼恶子,旨在杀人灭口。但是,她没有讲明,转而说,“孙大人,你回去转告孔大人,马上进殿奏明皇上!”
“愚臣遵旨!”侍御史孙越抱拳领命,欠身辞去。
赵飞燕刚刚命令孙越离去,王盛又引着燕赤凤走了进来。赵飞燕问道:
“燕将军,情况怎么样?”
“启皇后,末将按您的旨意,带领卫士们秘密潜藏在长信宫门口两侧的树丛里。刚才忽然发现,红阳侯走来,欲进长信宫。卫士们上前阻拦,但他执意要进……”
“难道你不知道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进入!”赵飞燕打断了燕赤凤的话。
“末将当然清楚。后来我走了过去,再三劝止红阳侯,而他大吵大闹,说有急事面见王太后。我让卫士们把他拉到离宫门口较远的地方,特此前来请示皇后!”燕赤凤如实禀报道。
“不行!绝对不准进入。”赵飞燕斩钉截铁地说。
“皇后,红阳侯被列入了五大侯啊!”燕赤凤出于对相识多年的赵飞燕的关心,直率地提醒道,“皇上的外戚,你我能惹得起吗?”
“正是因为如此,你我才不能掉以轻心!”赵飞燕想到成帝外戚对朝廷和后宫的威胁,更加下定决心,必须遏制红阳侯去会见他的堂姐王太后。她耐心地说,“燕将军,你想过没有,如果红阳侯得以进入长信宫,苦苦求情于王太后,王太后很可能动恻隐之心,非出来干预不可,到头来势必影响御史府审理此案,就连皇上恐怕也奈何不了这位老人家。”
燕赤凤听罢赵飞燕一席话,深受触动,觉得颇有道理,不住地点头称是。
“燕将军,吾心底还有一言相告。”
“皇后请直言赐教。”
“在后宫,皇上外戚的势力不削弱,焉有我赵氏姊妹的立足之地?”
“皇后语重心长,末将听后,顿开茅塞。”
“好,燕将军,请你马上行动,无论如何要把红阳侯驱逐出后宫!”赵飞燕再次下达口谕。
“末将领旨!”燕赤凤抱拳打躬,转身告辞。
当燕赤凤快步走至厅门时,赵飞燕又叮嘱道:
“燕将军,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请皇后放心!”燕赤凤停下脚步,回头应道。
赵飞燕挥了挥手,以示快去。
燕赤凤迈开虎步,走出厅门,离开远条宫,朝长信宫门前奔去。
巳时刚到,成帝和大臣们都已聚集在宣明殿。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中常侍郑永来到远条宫,向赵飞燕传达成帝谕旨,请她立即去宣明殿。
赵飞燕领旨后,携中少府王盛直奔宣明殿。
宣明殿——她是再熟悉不过了。宣明殿,是成帝处理大案的地方。先祖高帝刘邦曾几经周折,在此处理相国萧何之案,并令其锒铛入狱;成帝执政以来,亦曾在此对成都侯王商、曲阳侯王根之奢侈逾制大过给予严惩,并在此对担任车骑将军的安阳侯王音因犯失职之过而给予降薪降职的惩处;前几年,也是在此对丞相、高阳侯薛宣由于忽视邛成太后葬礼并冒犯龙颜之罪过,给予免侯罢相处理。今天,成帝又是在此登殿议政,十有八九是审理红阳侯王立受贿淳于长卤簿之要案。此殿,非同小可!有多少名卿名将跌倒在这里,有多少名侯名相失败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