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你是不是太天真了?”王立根本听不进妻子说的话。
站在一旁的舍人王肃,觉得老夫人的话有理,便上前对红阳侯道:
“老爷,我听了大半天,感到老夫人的话说得对呀!”
“胡说!难道我堂堂七尺男儿,见解还不如一个女人?”王立根本瞧不起妻子。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一双眼睛眯缝着。
“是。老爷,奴才该死。”王肃说罢,躬身退回。
“唉!”齐宏茹长叹一声,摇了摇头,无可奈何,“没想到,没想到啊!官居侯爵,竟然如此……刚愎自用……”
“家有千口,主事一人。”王立居然以家长的身份,欲主导一切。
众人不语。
王立不管不顾,打算铤而走险,利令智昏地吩咐道:
“夫人,你在前院应付情况。王肃留下,注意保护夫人的安全!”
“遵命!”王肃屈身施拜道。
齐宏茹未语。
“融儿!”王立走至王融身前,伸出右手抓住儿子的臂膀,貌似关怀地说,“融儿,你不要管我们了,你还是逃走吧,从后院逃走,父亲掩护你!”
王融点了点头。
“融儿!”齐宏茹难舍难离地叫道。
“母亲!”王融眼睛涌出泪珠,拿开父亲的手臂,一步一步地走到母亲跟前,“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泪珠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情不自禁地泣声哭道:“母亲……”
“融儿……”齐宏茹泪珠吧嗒吧嗒地流了下来。
“母亲,恕孩儿不孝!儿走后,您一定要保重……”
“融儿,你要多加小心,你放心地去吧!”齐宏茹强忍悲痛道。
“母亲,请您受孩儿一拜。”王融说着向母亲叩了三个头,欠起身来又施一拜礼。
“事不宜迟,快走吧!”王立催道。
王融转身走出卧室,王立紧紧跟随。他俩飞快地朝后院跑去。
齐宏茹疾步追到门外,望着儿子的背影,那颗心又悬吊起来。她的视线被泪水模糊了。
天已大亮,但乌云压头,仍是很暗。
王立、王融来到后院门房前。王立告诉王融,开门时一定要轻轻的,注意观察一下街上的动静。
王融点点头。他快步跑到大门前,用手慢慢地拿下那根关锁门扇的横木桩,又一点一点地拉开门闩。然后屏住呼吸,轻而又轻地启动门扇。门扇还是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轻点儿,轻点儿!”王立叮咛道。
王融停下手,躬下身,一只眼睛从门缝儿望去。啊!卫士们正在后街来回巡逻。他,不由得一震。
“怎么样?有人吗?”王立担心地问道。
王融欠起身,没有吭声。他轻轻地合拢门扇,锁上门闩,回头道:
“不行,从后门是出不去了。”
“怎么?有人警戒?”
“全是卫士。”
王立听了吸了口气,想了一会儿说:“走,翻过院墙,从邻居家逃出去。”
“那怎么行呢?到邻居家也得走后门啊!”王融不同意,因为只要出门就逃脱不了卫士的监视。
王立不再坚持让儿子从邻居家逃走,马上改口道:
“你先逃到邻居家,隐藏起来,千万不要暴露!”
“行,就这么办。”王融答应后,又把横木桩穿放在门扇原处。
王融随王立走了出来。他俩合搬一架长长的木梯,将木梯置搭在衔接后门房的东侧院墙上。
王融急速转身,攀梯而上。只用几下,他便攀到墙头。他慢慢地探头,举目察望。啊!东院内站满了卫士。他迟疑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回去,不能冒这个险。他一步一步地沿梯退下。
“怎么?东院有人?”手扶木梯的王立急切地问道。
“对,卫士们已进了东院。”王融从木梯上跳下来。
“融儿,去西院邻居家躲一躲。”王立一听东院有卫士,马上提议去西院。
王融又同父亲一齐搬起木梯朝西院走去。
他俩将木梯搭置在西侧院墙墙头上,就听到墙外的脚步声。王融立即判断:西院一定也有卫士监视。心想,这下子可糟啦,东西两院有卫士巡逻,南北大街有卫士监视,想逃是逃不出去了。但是,他并不害怕,直起了身体,沉着而又平静地说:“父亲,红阳侯府四面被官兵包围,我就是插翅也难飞呀!算啦,任他们问罪,大不了一死!”
“不不不,不能让他们白白抓走。”王立一看儿子确实难以逃走,但也不愿意儿子被抓走,他在不断地思考和盘算。
“父亲,不要费心思啦。”王融可能预感到末日来临,但想到父母安危,虽说是逃不走,但心里却踏实。他不愿意年过花甲的父亲为他提心吊胆,于是劝慰道:“如果我被官兵抓走,那么您和母亲就能被皇家宽恕,他们只能施法于一人,不能再株连二老。所以,我逃不走并不是坏事。父亲,您何必大伤脑筋呢?”
王立不语。
“父亲,您就将我交给御史府,一切后果由我承担!”王融坦然地劝说父亲。
王立已束手无策,仍默然无语。
“父亲,您就下决心吧,不要瞻前顾后了,把我交给他们也就完事啦!”王融还在恳求父亲。
“没那么简单,他们绝不会轻易放过你的。”王立思考着儿子被捕以后的情况。
“没啥了不起的,他们无非是动刑审讯。”王融满不在乎地说。
王立听了儿子这句话,他的心咯噔一下,儿子年纪轻轻,在家娇生惯养,面对残酷的刑具能够吃得消吗?他还是不同意儿子被捕。他,摇了摇头。
“请父亲放心!不管御史府怎样动刑审讯,怎样动刑逼供,我都不会说出您,连累您,更不会连累母亲。我要把责任统统揽在我一个人身上。父亲,您尽管放心吧!”王融态度明朗,意志坚定。
然而,作为父亲的王立却没能完全听进去。相反,他对儿子所说及的“审讯”“动刑”“逼供”“责任”等字眼儿想得更多了。归结为一个实质性问题:怀疑儿子,面对那残酷的刑具能否吃得消。
“父亲,时间紧迫,事不宜迟,咱们走吧。”王融诚恳地敦促道。
“走!”王立不太情愿地应道。
“多谢父亲!”王融高兴地抱拳躬身,随即伏尘跪地,一连叩了三个头。
王立伸手拉起王融,快步往回走。
此时的王融心里很坦然。一个人犯了法,与其东躲西藏,还不如干脆被捕,任责任罚,心里痛快。即刻就将离开父母了,他的内心深处难以平静。他想,如果活着回来,一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尤其要听从母亲的教诲,苦学苦读,进取向上,好好孝顺父母。
王立带领王融绕过后院,穿过北屋堂室,沿廊下东行,至耳房北侧的一个独立房间前停了下来。王融不解其意,着急地问道:
“父亲,您怎么把我引到这儿来啦?”
“为了你的安全!融儿,父亲全是为了你呀!”王立违心地说。
“您改变主意,不让我……”
“对!我不能让你被人家活活抓走。”王立打断了王融的话。他边说边从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独立房门的锁头。
“父亲,这怎么行呢?”王融以为父亲要将他藏在这里。
“你慌什么!这里最安全了。”王立说着推开门,先走了进去。一股发霉而又潮湿的气味儿蹿入鼻孔,他忍了下去,而后回头道,“融儿,快进来。”
王融极不情愿地走进这个房间。这里光线很暗,地面阴湿,窗户又小,土炕上光秃秃的,墙上泥皮已斑驳脱落,墙角上挂满了蜘蛛网,墙根处堆放着长鞭、木棍、烙铁等刑具。王融心里明白,这所暗室是红阳侯府惩治违反家规的仆人的地方。他着实心中不快,但是想到父亲一片好意,就没有计较环境的好坏。他半信半疑地说:“父亲,这里能藏住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