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患难识真心

成帝见通道口上的拦截网内没有一点儿动静,心里有些着急,伸手拿起弓箭,欠身说道:“皇后、婕妤,你们等着,我去打几只野物。”

“不行,陛下不能去。”飞燕拽住成帝手中的弓箭,劝阻道,“我小时候跟义父来过骊山,这里野兽很多。”

“陛下若去射猎,把我也带上,一旦遇到危险,咱们一块儿死。”许皇后撒娇地说。

成帝无奈,只好将弓箭交给飞燕,耐心坐等。

人们全神贯注地观察网内的动静。又过了一个时辰,只见由密林左侧蹿出两只棕褐色野兔,一下子跃入拦截网内。大家的精神为之一振。“噌!噌!”两支雕翎箭射来,射中两只野兔。帐子内立即传出大家的欢呼声。接着,张放和一名猎手各持弓箭走出密林,每人捡起一只受伤的野兔,扔出拦截网,而后又消失在密林之中。

忽然,山风摇动着树林,发出飒飒的声音。紧接着从密林中传出“嗷嗷”叫声,这是野兽的呼叫声,再仔细辨听,是狼在嚎叫。

帐子内,许皇后、宫女、宦官们有些紧张慌乱,连成帝都瞪大眼睛,密切注视前方。然而赵飞燕安然席坐,因为她以前在骊山时听惯了狼嚎虎啸的声音。

蓦地,一只黄色皮毛的野狼赫然出现了。

人们惊恐万状。许皇后紧紧地抓住成帝的手。她往日的威严消失得一干二净。人们清楚地看到,野狼正向拦截网逼来。大家屏住呼吸,不敢声张。

许皇后的手攥得更紧了,只攥得成帝的手有些麻木。

赵飞燕急中生智,就在狼和人们对峙的瞬间,她悄悄走出帐子,找来一根短树枝,又回到帐子里,取过盛酒壶的铜盘。

“锵锵……锵锵……”赵飞燕猛烈地敲击铜盘。荒凉的山野突然响起这种奇怪的声响,匹匹快马也“咴儿咴儿”地叫着,立刻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震天动地地向野狼压去。狼一时摸不着头脑,悻悻地撤退了。

人们看到赵飞燕手持木棍敲击铜盘时,不禁觉得好笑,看到野狼撤退后,不由得佩服起这位婕妤。

狼终究是狼!它没走多远就停了下来,两道绿光直逼人们,不时地发出挑战性的嚎叫。

成帝以为这只狼是被张放他们围剿过来的,根本没有把它放在眼里。他转身劝慰许皇后道:“皇后,别怕,抬头看看热闹!”

许皇后吓得浑身哆嗦,哪里还敢明目张胆地看热闹,心里嗔怨成帝太不理解人了。

成帝的话音刚落,那狼又嚎叫了一声。接着“嗖”的一声,越过拦截网,气势汹汹地逼向人群。人们骚动起来。宫女们吓得又哭又叫。许皇后吓得魂飞魄散,哭成了泪人。“陛下,快,快闪开!”赵飞燕跃到成帝身前,搭弓射箭,“噌”的一声,雕翎箭射中狼的前胸。

那狼疼得“嗷儿嗷儿”乱叫,但没伤命,转了一个圆圈儿,又向他们走来。成帝马上喊道:“飞燕,给我弓箭!”

赵飞燕没有应声,但非常沉着,已把第二支雕翎箭搭在弓上,两臂用力,将弓拉成一个圆月,还没等松手放箭,前面的狼“嗷”的一声倒下了。她收起弓箭,抬头一看,有一支雕翎箭恰巧射中狼的头部,那狼当即毙命。这是何人所射呢?

张放、宫院的猎手们走出密林,出现在通道上。

成帝万般感谢赵飞燕,夸赞她聪明有胆,确确实实起了护驾的作用。赵飞燕则谦逊地摇了摇头,极其关怀地说:“陛下,您受惊了!”

成帝紧紧握住飞燕的双手,眼眶里晃动着感激的泪珠。

“陛下,这不是我的功劳,应该把功劳记在张放和猎手们的身上。”

成帝明白飞燕的意思,他把她抱在怀里,亲切地说了一句:

“飞燕,朕终生感谢你!”

飞燕的脸羞得通红。

烈火炼真金,患难识知心。成帝考验了飞燕,飞燕赢得了成帝的信任。

“启奏陛下,臣等来迟一步,险些酿成大祸,望陛下恕罪!”张放率众猎手向成帝拱手躬身。

成帝松开飞燕,转身问道:“张放,你们何人向恶狼射了箭?”

张放和猎手们摇了摇头,不解成帝其意。

这时,飞燕发现一位陌生猎人走出密林,绕过拦网,直接奔向倒毙的恶狼,猫腰拔起狼头上的雕翎箭。她看清了,原来是贺岩射的箭,她不由得大声喊道:“贺岩兄——贺岩兄——”

可是贺岩并未回头,手拿弓箭和飞叉步入密林之中。

飞燕转身面向成帝:“陛下,这第二箭是贺岩射的,应该答谢他的护驾之功。”

“就依婕妤,请你安排,代朕感谢贺岩。”

“遵旨。”飞燕应声后,命姜秋取出一百两纹银,而后她将银两交给王盛道:“你骑马先行一步,将这银两送与贺家村贺岩家。”

“是!”王盛接过银两包裹,牵过红鬃马,飞身跨骑奔下山去。

许皇后羞惭惭地向成帝屈身施礼道:“陛下,妾向您祝福!”

“哼!”成帝说着又转向众人,道,“大家快收拾一下,准备下山吧!”

“等等。”许皇后急忙走上前,停步于成帝身旁,“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赵婕妤不但是才女,还可称侠女。这次千钧一发之际,赵婕妤挺身而出,化险为夷。后宫里美人虽多,但没有一人能够抵得上赵婕妤。陛下,依妾之见,赵婕妤救主功高,应当给她加一个封号……”

没等许皇后往下说出什么封号,飞燕便伏在毡罽上,磕头施礼道:

“妾愿终生侍奉陛下、皇后,不想再有名号加身。今转危为安,绝不是我的功劳,而是托陛下的洪福。微行射猎受封,要引起朝中百官的议论。再说,真正使恶狼毙命的一箭,乃骊山行宫贺岩所射,请陛下明析高断。妾无功而受赏,万死也不敢领受!”

在场的人们,听了赵飞燕这一番动人心弦的话,无不为之所触动。

许皇后企图给赵飞燕一个蜜裹黄连果,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婉言谢绝,她,无言以对。

成帝知道许皇后非常妒忌赵飞燕。但是许皇后谏封飞燕,似乎变得宽容而仁慈。等听了飞燕的一席话,他不禁又觉得飞燕聪颖。他看了一眼伏在地上的飞燕,沉思片刻后,说道:“郊游外出,微行射猎,本来有些大臣就对朕不满,如果在山野之处加封赵婕妤,必然招惹闲话。对赵婕妤护主之功,朕铭记在心就是了。赵婕妤,起来吧,准备回宫!”

宫女们搀扶着成帝、许皇后、赵飞燕往山下走去。

那些红男绿女、骏骑凤辇驶出峡谷山坳,奔向返回京都的大道。

红鬃马载着王盛驰近贺家村村头。微风吹过,飘散着金秋粮果的清香味儿,蠕动着的一缕缕炊烟像一条条透明的白纱绸带,一群群滩羊撒蹄归来,极像蓝天飘浮的一朵朵白云。故乡之情,留在他的神驰心荡之中。

王盛奔向村北贺岩的住宅。他下马牵缰,环顾四周,同出出进进的乡亲们打着招呼。

贺家村,曾是人们血泪交融的苦海,也是人们起死回生的圣地。这,多亏了贺家母子,帮助全村战胜自然灾害,给了人们生息的机会。一幢幢平顶泥屋,一溜溜矮矮的土墙,一个个整洁的院落,都渗透着贺家的财资和心血。村北头那棵古老的榆树,就像一个百岁老人,记载了一切。

王盛将红鬃马拴在古老的榆树上,然后手提包裹走向贺家门口。

贺家的大门虚掩着,他轻轻叩了几下。院内传出一个老妇人的声音:

“谁呀?”

“我,王盛。”

“快,快进来。”

王盛推门进入。看见贺夫人蹲在院心的火灶旁边添柴火,灶上的药壶冒着团团蒸汽,拱手作揖道:“晚辈向贺夫人请安!”

“哟!王盛回来了。”贺夫人站起身,用围裙擦了擦手,“来,快到屋里坐。”

“贺夫人,您在给谁熬药?”

“唉!你莲花嫂子。”贺夫人心情有些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