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城,宣武节度使朱全忠匆匆赶回。
汴军朱全忠与沙陀军李克用的战争仍在继续。这一年,两军在沙河、洺州一线胶着着,相持不下。朱全忠和李克用都是这个时代最出色的将才,也是最强大的军阀,都想要战胜对方,获得绝对的优势。朱全忠打仗凶狠,汴军依托汴梁的漕运之利,装备精良;而李克用的沙陀军则依靠着强大的骑兵优势,屡屡占据上风。朱全忠每次攻占河北、河东的州县,总是被李克用派遣的援军迅速收复。
由于这场战事,李克用和朱全忠都无暇顾及关中发生的混乱。所以天子李晔想要投奔河东,李克用也无法兼顾。
不久之前,朱全忠集中主力围攻洺州,沙陀军领兵将领李嗣昭败走,逃至青山口,遇汴军伏兵,李嗣昭大败。这年秋季,朱全忠随后攻打镇、定两州,击败了幽州节度使刘仁恭等各路大军,终于逼得依附于李克用的成德节度使王镕归降,河朔藩镇终于全部向朱全忠低头,因而朱全忠也在与李克用的竞争中取得了上风。也就在这个时候,刘季述发动宫变、囚禁天子的消息传到了朱全忠军中。朱全忠连忙离开定州大营,回到汴梁,思考应对之策。
长安有两拨人同时找到了朱全忠。
第一拨,是宦官刘季述派来的养子刘希度,带着宦官集团的殷切愿望,请朱全忠前去长安主持工作。刘希度还出示了“太上皇”李晔的诰命,证明李晔是“真心实意”想要退位的。
第二拨,则是宰相崔胤派来的使者,将崔胤亲笔秘信送上,希望朱全忠发兵长安,拨乱反正。朱全忠是崔胤在京外的靠山,他利用与崔胤的合作,得以在汴梁就能知道朝堂上的一举一动。刘季述发动宫变以来曾数次想要杀死崔胤,正因为崔胤有朱全忠这个后台,才不敢乱动。
从这两拨人的描述中,朱全忠基本可以判断出一个大概了,随即便召集心腹们商议讨论如何处理。
此时汴军与李克用的争斗仍在继续,汴军虽然占据上风,却仍没有产生压倒性的优势。顾虑着李克用的威胁,大部分人都主张静观其变。朝堂的水太深了,一件小事情就可能牵动各个藩镇的利益,实在没必要花费这么大精力置身其中。
唯独天平节度副使李振认为:当去!他说道:“王室有难,那是成就霸业的机会!如今做齐桓公、晋文公这样的霸主的机会就摆在主公面前,要是主公不能出兵讨伐刘季述,那就等于把机会白白送人了!”
这一席话点醒了朱全忠。这么多年来,朱全忠想的主要是抢地盘、抢人头,倒还真没有仔细把大唐朝廷放在自己的棋盘上想过。如今幡然醒悟,朱全忠终于意识到,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机会来了,唐廷已经弱小到需要向外求援才能免遭毁灭,难道不正是一个强势介入,左右朝政的大好时机?
从这一刻起,一代枭雄朱全忠走上了他的篡位之路。
朱全忠随即下令囚禁刘希度。其他部将们说得也对,汴军主力还在定州盯着李克用的动向,暂时还没有足够的实力领兵进京,但朱全忠还是派了李振前往长安,刺探情况,同时部署解救皇帝的事情。
作为此时的最强藩镇,朱全忠能享受的特权就是——他就算是在汴梁放一个屁,远在关中的朝廷、藩镇都得受着。
朱全忠的使者来到长安后,立刻拜访了宰相崔胤,明确表达了朱全忠的意思:全力支持崔胤扳倒刘季述。随后,在李振和崔胤的策划下,他们成功策反了左神策指挥使孙德昭,订立了营救计划。
除夕之夜过后,新春正月第一天,宦官们入朝觐见“天子”,孙德昭突然出现,斩杀了枢密使王仲先,刘季述等其余宦官首领也相继被擒。孙德昭率军毁掉少阳院的大门,将被困一个多月的皇帝李晔迎了出来。
李晔终于重新呼吸到了自由的新鲜空气,他下令改元“天复”,象征自己重新复位。并加封朱全忠为东平王,晋升崔胤为司徒,其余有功之人,一律加以封赏。连闻讯来朝见的李茂贞也加封为岐王。
然而这所谓的自由空气,只是李晔心中的假想罢了。他自从登基以来,没有一秒钟是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