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这一天,李仲言升任为翰林侍讲,再次得到升官。
此时的河北局势在李德裕两年的策划下,已经到了一个关键的时间点。幽州镇发生军乱,僭居节帅之位的杨守诚被唐廷秘密支持的军将赶出;成德节度使王庭凑病危,内部矛盾重重,同样不稳。要是李德裕离京外放,那几年时间营造出的藩镇平定就要被白白浪费了。李德裕不得不求见皇帝,请求让他在长安再待几个月。在李德裕几近央求的态度下,皇帝松口了,表示愿意改任李德裕为兵部尚书,主持军事。可这个任命,李宗闵绝不愿意看到,他坚决要求李德裕离京。几天后,朝廷改任李德裕为镇海节度使,还捋去了李德裕“同平章事”的头衔。
李德裕再度长叹一声,落寞地离开了京师。
看着李德裕离去的身影,李仲言心里喜滋滋的,他最喜欢看到这样素来骄傲的对手灰溜溜走人的样子。这次是李德裕,下次,他还要看到李宗闵灰头土脸地离开。
李仲言已经做好了要取代牛李一党的准备。只是他的名字确实给他带来了很多不便,几年前的武昭案影响实在太大,风评实在太劣。他如今只在内朝当官尚且还好,要是走到台前,一定会让天下人指指点点。于是李仲言向皇帝请求改名为“李训”,以示会牢牢记住当年武昭案的教训,以一个全新面貌出现在朝臣们面前。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李训手里掌握着李宗闵的把柄,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将李宗闵扳倒。只是他要等待一个时机,等待皇帝、朝臣也开始对李宗闵感到厌恶了,便可以放出手中的雷。就这样,李训眼看着李宗闵起高楼,眼看着李宗闵宴宾客,也准备再眼看着李宗闵的高楼倒塌。
大和九年(公元835年)五月,一条流言在长安城里流传起来,说郑注在为皇帝炼金丹,需要小儿的心肝为药引。这件事情引发了全城的惊惧,最后惊动了皇帝。李昂断定,这显然是有人故意要中伤皇帝清誉,于是下令郑注、李训严查。
郑注、李训一番调查后报告说:谣言是从京兆尹杨虞卿那里传出的。皇帝李昂听后龙颜大怒,将杨虞卿下狱拷问。
京兆尹作为京城行政长官,是长安城里重要的高官。杨虞卿又是宰相李宗闵的门人,李宗闵自然要保他。李宗闵也知道杨虞卿大概率是无辜的,于是千方百计地营救杨虞卿,他还专门入宫求见皇帝,表示愿意以自己的名声担保杨虞卿的清白。
听了李宗闵的话,皇帝李昂勃然大怒,丝毫不给宰相的面子,直接将他赶出了延英殿。李宗闵没想到自己的劝谏与保证会是这样的结果,心事重重地离开了大明宫,却没注意到,一旁的李训正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
一切都在李训的算计之中。他料到杨虞卿下狱,李宗闵定然坐不住。而在此之前,郑注因为李宗闵不愿推荐其为中书门下两省的官员而怀恨在心,在皇帝面前不知说了李宗闵多少坏话。“谣言一案”触及了李昂的逆鳞,极其忌讳有人求情,这些情绪终于转化成愤怒,倾泻在了李宗闵身上。等到李宗闵出宫,李昂立刻下令,将李宗闵贬官到长安城四千三百里外的明州(今浙江宁波)担任刺史,下场竟然比李德裕还要惨烈数倍。
而自始至终,李训看起来都清清白白,他甚至没有在皇帝那里说过李宗闵的坏话。
李训手里的雷还没放出来,李宗闵便提前倒下了。当然,这也无妨,李宗闵倒了之后还可以再添一把火,把局势烧得再猛烈一些,将牛李一党的其他官员全都赶出朝堂。不过这个雷不应该是李训自己放,李训决定把它交给自己的昔日恩主郑注。毕竟郑注早就与李宗闵结怨了,要是吃到这样的大瓜,必定会屁颠屁颠地告诉皇上。
大和九年(公元835年)七月,郑注实名举报宰相李宗闵暗中勾连内官,与女学士郑若宪、枢密使杨承和多年以来都有秘密往来。
外朝宰相勾结宫人、内官,这是皇帝李昂另外一个敏感禁区。不出所料,李昂采取了更猛烈的惩罚,将贬谪路上的李宗闵再次改判,转为更为偏远的处州长史(今浙江丽水)。朝中涉事的牛李一党官员,包括其他两位宰相级官员,全都一起贬到了江南。
而李训、郑注凭借“宰相克星”的成就,终于威震天下。
对这一成就,天下人主要将其归功于冲在前面的郑注身上。毕竟坏话是郑注说的,举报是郑注干的,而李训一直以来看上去都是郑注身边无毒无害的小白兔。所以当郑注设法要担任宰相时,遭到了朝中清流人士的一片反对。纵然朝廷将那些诟病郑注的谏官也贬出了朝廷,皇帝依然不得不考虑到,郑注的名声实在太坏了,确实不适合担任帝国的宰相。最终,郑注只坐上了翰林学士的职位。
而李训,则成了最大的赢家。
大和九年(公元835年)八月,李训升任兵部郎中、知制诰,并充任翰林学士。九月,李训又被火速擢升为礼部侍郎、同平章事,赐紫袍、金鱼袋,如愿以偿地当了宰相。他从一介布衣蹿升为宰相,只花了一年多的时间。</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