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向天下认错

转眼间,新年已经到来。这个寒冬,李适与群臣一起在奉天度过。新春正月,他下令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兴元”,还下发了一封“罪己诏”:“朕决定痛改前非,纠正之前犯错的地方。除了擅自称帝、罪大恶极的朱泚,其余起兵的藩镇,包括朱滔、李希烈、田悦等人,只要他们能重新归顺,便一概予以赦免。往日朝廷征收的间架税、除陌钱等不合理收费,一概予以取消。”

诏书传到关东,听闻宣谕的将士们都流下了泪水,既觉得如释重负,又感动于天子字字带血的诚意。

扔掉皇帝的脸面与尊严,向唐廷的敌人服软,这些都不算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有收拾如今的败局。

此时的河朔藩镇,恰好处于一个微妙的关系中。

魏博、成德、淄青,原本各有各的优势,称雄于一方。因为唐廷的连番攻势,他们才急于拉拢幽州节度使朱滔,甘愿奉他为盟主。可是自从朱泚称帝之后,朱滔就像打了鸡血一般兴奋,动不动就拿朱泚遥封的“皇太弟”这个头衔炫耀,在“大秦皇帝”朱泚的大旗下,俨然一副新任朝廷领导的架子,这气焰,嚣张得连其他藩镇都看不下去了。而朱滔要集合河朔藩镇,一起与朱泚的军队相约打到洛阳会师,这个计划更是触动了其他河朔藩镇敏感的神经。

对于其他河朔藩镇来说,他们之所以奉朱滔为盟主,是为了对抗唐廷重新统一天下的政策,他们想保持现状,继续割据一方,称王称霸。可看如今的形势,朱滔这是要与朱泚一起走推翻唐朝、建立新王朝的路子了。

要是如此,王武俊第一个不同意。成德与幽州两大藩镇历来矛盾重重,这一场战争中,朱滔屡屡想要侵吞原本属于成德的州县,这让王武俊更加气恼。当唐廷的密使前来斡旋时,王武俊第一个表态:“两百年的大唐天子我尚且不愿意臣属,更何况是对朱滔这个田舍小儿!”随后,王武俊秘密与马燧的河东军、李抱真的泽潞军联合,静待局势变化。

魏博的田悦也热情接待了唐廷的使者。朱滔在魏博被重重围困之际发兵解围,对田悦是有恩的,要田悦公然与朱滔做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田悦敏锐地判断出,背叛朱滔对魏博更为有利,既然王武俊、张孝忠都支持唐廷,且河朔的力量对比已经扭转,与其在朱滔这里受气,不如倒戈到唐廷这边,顺便还能大赚一笔。当田悦听说唐廷的条件里包括极为优厚的官爵待遇时,历来精于算计的他便欣然答应了唐廷的要求。

淄青的李纳虽然离幽州的朱滔比较远,却也有自己的麻烦。淄青军的战场主要在淮西,这片战场上,李希烈军势汹汹,攻占襄城,把哥舒曜的讨伐军逼退到了洛阳。可李纳并不甘心做这片战场的配角——李希烈得到了这么多州郡,难道淄青却只能在一边喝西北风?所以,当淄青宣慰使孔巢父代表唐廷前来招安时,李纳的内心也松动了。孔巢父是孔夫子第三十七世孙,在淄青州郡中人望很高。等孔巢父来到淄青之后,李纳便顺水推舟地接受了他代表唐廷所给出的条件。

就这样,当天子的“罪己诏”颁发之后,王武俊、田悦和李纳不约而同地免去了各自所称的王号,向唐廷上表请罪,重新归顺了朝廷阵营。此时朱滔正按照与朱泚的约定,率领兵马南下,准备攻打洛阳,而原本答应联合的田悦、王武俊,并没有派遣一兵一卒。得知田悦、王武俊归顺朝廷的消息后,朱滔虽然怒不可遏,但也无能为力,只能纵兵劫掠一番后,无奈地退回了幽州。

田悦等人也得到了他们想要的酬劳。王武俊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深州和赵州,占据恒、冀、深、赵四州的他,也继承了“成德”的名号,成了新任成德节度使。李纳加官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成为名义上的宰相。田悦也加官为检校右仆射,继续保留原有的权位。不久之后,田悦与王武俊的联军合击了再度南下的朱滔,将朱滔的幽州兵赶回了幽燕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