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支撑不住身子,软软地靠着药柜瘫倒在地,眼睛也慢慢看不清了。
宫紫商这才回神上来扶住我,试图带我出去找宫远徵救我。
我气息奄奄,拼力拉住她:“紫商姐姐,陪陪我,我害怕。”
我感觉到她的眼泪止不住掉了下来:“你到底在做什么啊?事到如今还不肯说吗?”
宫紫商是宫家自小培养的商宫主人,她其实早就察觉我有秘密,只是她没问过我。
她总觉得,人都是有秘密的,何必苦究到底。
这一点,宫远徵和她很像。
分明知道我在炼药,分明看到了我左手腕始终未曾愈合的伤口。
却什么都没问。
他在等我自己情愿说的那日。
我的阿徵,真的是极温柔。
我想给她擦擦眼泪,但是我太疼了:“紫商姐姐,我真的…很感谢你……我本以为,会是我自己度过这最后一刻……”
“在宫门…你对我很好……能再见到你…我是真的开心……”
“把出云重莲拿给我。”
她哭咽着说好,立即把未开的花拿回了给我。
我哆嗦着手,慢慢摸索着,轻轻碰了碰花苞,想着这就是宫远徵费尽心思种出来的绝世奇药。
我的阿徵,真的是最厉害的。
我掏出宫远徵给我的短剑,在自己手心狠狠划了一下。
血液喷涌而下,我用力握住了出云重莲带刺的花茎,拿我的血去滋养它。
宫紫商看着眼前一幕惊呆了,愣愣地说:“为什么…你的血…你究竟……?”
“第十三年蝉”在断草蓝楹的毒性下疯狂吸食着我的血肉来作为盛开的养料,我又将不断炼化的血肉喂养给出云重莲。
我手很疼,心口也疼。
我模糊间看到手中出云重莲的蓝光一阵强过一阵,花瓣颤颤巍巍已经将放未放。
“紫商姐姐…我曾经…做过一个梦……”
“梦里宫门输了…你们…都死在了我面前……”
“我想…改变这个结局……”
宫紫商咽了咽自己的哭腔,问我:“你从什么时候起,打算这么做的?”
我轻轻一笑:“我离开苍翠山前,就吃了这颗药。”
“它是种子,而我的满身血肉,就是它的培壤。”
“我知道…阿徵暗器囊袋里的毒…已经被无锋破解了……”
我费力看向宫紫商的方向,细细嘱咐:“我曾在药房留下一张药方…阿徵见到过……待我种开蝉花……你…将它取下来…交给阿徵……配上药方里的药…涂在他的暗器袋上……就…成了世间第五种至毒。”
“无人可解。”
耳边宫紫商的哭声也慢慢变得遥远。
手中蓝光已然盛极,我的心间也仿佛有什么将要破心而出。
我已气若游丝:“紫商姐姐…我只…只不放心阿徵……若你有时间…来看看他……他总是很忙…不记得吃饭……还总是…总是受伤……你帮我…多照看他一些……”
宫紫商带着哭腔用力“嗯”声点头。
“这一次…宫门…一定可以赢……你们…都不会死了……我终于…不用看着你们…死在我眼前了……我觉得…很开心……紫商姐姐……”
“我…我只不甘心……”我呜呜哭了出来。
“我不甘心……紫商姐姐……我终究是…没等到阿徵及冠…不能嫁给他做新娘……”
宫紫商的声音清晰透过笼罩住我的暗霭:“在他心里,你早就是他的新娘了,也是我的弟妹。”
出云重莲盛开在我手中,与过去曾种出的出云重莲相比,这朵更饱满,看上去更艳丽。
而“第十三年蝉”也将要成熟了。
我将出云重莲轻轻捻了下来,让宫紫商快些交给宫远徵,拿去救宫尚角。
宫紫商接过却不肯走,要带我一起去找宫远徵,她说宫远徵一定有办法救我。
我无力笑笑:“别告诉阿徵…炼药时候不可有干扰……不然他和宫尚角都会死……”
“紫商姐姐…我就在这等着你……不会走的……你放心……我……我可是苍翠山的人……我有保命的办法……”
宫紫商这才放下我离开,疾冲去送药。
我心里默默说了句抱歉。
我撒了一个谎。
我好开心痛苦时候宫紫商陪着我,我怕疼,也害怕自己面对死亡。
但我终究不忍心,让她看着这一切却无能为力。
因为,这样的感觉,我经历过。
待她走后,我撩开左肩衣衫,拿起短剑摸到心口烫的惊人的位置,稳稳刺了下去,用尽全身力气,挖开一个小口,将出云重莲的根茎狠狠扎了进去。
枯树可逢春,枯枝亦可作承载,承载一场新的诞生。
做完这一切,我已然无力为济。
我感受着脑中混乱的记忆,一遍一遍地,想起了宫远徵的脸。
他皱眉,他撇嘴,他的笑,他的吻。
他说爱重我,要与我此生相守。
我说他会平安到老,会做一个最快乐俊俏的小老头。
我不疼了。
我死于那年暮冬,得见春日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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