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半天,她才等到小少爷的回应,“跟吴管家说了吗?”
张影:“吴管家说让我去找李理医生,但李理医生今天休息。”
她没停顿,飞快继续说道:“我之前已经用温水给阿鹜擦了好几遍身体,烧只会退一会儿,过了十来分钟,又会重新烧起来,我又看了他烟火烫伤的伤口,没有发炎感染,所以应该也不是细菌感染导致的发烧,但房间里有暖气,应该也不是着凉,我实在是找不到原因了。”
吴管家请的保姆自然不是只会穿衣喂饭,她们掌握的知识不比那些专业人士少,甚至因为行业特性,要求只会更高。
要不是实在是没办法,张影估计也求不到谈雪案跟前。
张影急得眼睛发红,“这么烧下去,只怕把脑子都要烧坏。”
“我去看看。”谈雪案放下还没吃完的桃子,顺便嘱咐lily,“桌子可以收了。”
知道现
在自己身边的人对江鹜的态度都不过如此,谈雪案又多说了一句,“把江鹜那份也收了,等他要吃的时候再说。”
谈雪案有种直觉,要是他不说,厨房的人等会估计会原封不动把凉的稍稍热一下就端给江鹜吃。
张影跟在谈雪案的后面,“昨天晚上阿鹜总说口渴,喝了不少水,我看他脸色惨白,一摸他的额头,烫得吓人。”
“阿鹜一开始的意识还是清醒的,天亮的时候人就开始有些不清楚了,说了会儿胡话,一直在喊哥哥,我想,阿鹜喊的哥哥应该是小少爷……”
其实江鹜喊得停停顿顿,大部分时间叫的也是哥,不是哥哥。
但张影想,哥不就是哥哥,叫的应该都是谈雪案吧,她没听说过江鹜还有别的哥哥。
谈雪案也怕江鹜把脑子烧坏了,因为江鹜的脑子好像本来就不算特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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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过零点,江鹜就觉得自己耳朵里面嗡嗡响,他趴在床沿,将脑袋分别偏向左右两边,各自倒了倒,拍了拍。
这一倒,好像把脑容物和五脏六腑从从耳道里给稀里哗啦地倒了出来。
没了填充物,他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像氢气球往上面飘,直至撞上天花板。他往下看,木地板上,自己的内脏流淌了满地,将浅杏色的地板慢慢晕染成了漆暗的橡木色。
成人礼当晚,刀子从哥哥后背没入又抽出,也是淌了一地的血。
明明热闹非凡的晚宴静谧无声,炎热喧闹的晚夏,连知了的叫声和翻飞的树叶之间的撞击声,也都消失了。
唯独谈雪案说了一句“破坏了你的成人礼,我很抱歉”。
不,不需要抱歉,哥哥。
江鹜的手浸在谈雪案后背湿润的血液当中,哥哥温热的鲜血顺着自己的手背一路滑落到小手臂,为什么周围的人只是看着,为什么他们不打医院的急救电话。他哥快死了。他哥死了。
他的生日,哥哥的祭日。
谈雪案的尸体没有在殡仪馆停留太久,三天都不到。墓地买在了且停最好的位置,背靠白蜡树小树林,隔几米远,立着一棵看起来已经活到头的栾树,最顶上的枝桠看起来都老态龙钟,地面铺着一层又一层的干瘪果实。
前来悼念的人比江鹜以为得要多,小学同学,初中同学,高中同学,还有许多老师们,都来了。
他们头顶罩着厚厚的乌云层,仿佛随时会有瓢泼大雨从中倾倒而下。
每个人的表情看起来都十分难过,乌云一团一团挤在他们脸上,眼泪从云里大把大把挤出来。
江鹜站在人群最前方,他穿着哥哥的大衣,略微有些小,衣袖有些短,哥哥喜欢苹果和柠檬草的味道,衣服上也能闻见这两种味道。
但味道和人不一样,人会活着,味道在人死后,最终会慢慢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江鹜听见身后的啜泣声,他麻木地扭过头,他的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缓缓梭巡过去。哭什么?你们又不爱他。
“
江鹜我操/你妈!!!”不知道从哪里冲进来的几个男生,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吼声,如石头般的拳头雨点般砸在江鹜的脑袋上,肩膀上,身体各处。
那些悲伤地哭泣着的人们一见到江鹜挨打,立刻像士兵一样冲上去拉开闹事的人,保护江鹜。
几个明显年纪比江鹜要大的青年眼眶通红,情绪最激动的那一个用力地搡开桎梏自己的人,他指着江鹜的鼻子,丝毫不怯,“鸠占鹊巢的败类,都是你害死了谈雪案,你他妈迟早遭报应,呸!”
他们不知从何而来,似乎来自于剧情以外,周围的人对他们的愤怒感到莫名其妙。
他们预备走了,其中一个却又恨恨地掉头回来,他红着眼睛,冷冷地质问江鹜,“他对你还不够好吗?你知道像你这种毫无根基被领进我们这种家庭的孩子会是什么下场,你知道就算你只是安安分分当一个养子,你所得到的,也是百分之九十的人梦寐以求的,你他妈的吃的每一口饭,喝的每一口水,都是谈雪案的!”
“要不是谈雪案一路护着你,你以为你能活到今天,别说其他人了,光是我也能让你生不如死千百回。而他因为你的缘故,被人推下楼梯。在希川的时候,一到快下雨的天气,他就骨头疼,你不知道,我却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但什么都帮不了他,眼睁睁看着你像个吸血鬼一样把他吸干。”
“现在你哥死了,你满意了?你高兴了?”
说话青年的修养原本应该极好,他穿着一身黑,但衣料讲究,能看出来,他特意为谈雪案的葬礼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