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关心?不过是想要时时刻刻监视他,别以为他还是那个蠢蛋!
万喜叹了声:“喏。”
殿下身体孱弱,皮肤细嫩,之前磕到一点都会疼个半天,苍白着脸的样子叫人无比心疼。
他自然十分担心。
中毒一事太过骇人,还好殿下并未喝下太多毒药,才救回了一条小命。
万喜恨不得将歹人千刀万剐,又不舍沈灼受苦,恨不得以身相替。
待离开内殿后,万喜便差人备水。
片刻之后,沈灼来到浴池。
袅袅雾气蒸腾而起,白玉池边烧着暖烘烘的银丝炭,将里面的温度堆得更暖。
殷艳如淬血的梁上披纱,被风吹得轻轻飘动起来。
浴室内空荡无人,沈灼才敢脱去单衣。
他嫌恶的洗净了那一身脏污,才惊觉脸上红血丝的瘢痕消失了。
方才与万喜隔了屏风,才没有被万喜发觉。
他这是……?
容貌恢复了?
枯瘦憔悴、恐怖瘆人,皆是旁人对他的形容。
正因为知晓自己的丑陋不堪,才会被此时的脸所惊到。
沈灼定定的看着水中的自己。
那是一张让人停止呼吸的脸。
苍白又妖娆,天真又秾丽。
人影在水中轻轻荡漾,浓密青丝慵懒的披散,犹如水中月一般。好似稍微动一动,便能让它消失。
沈灼颤抖的伸出手去抚摸自己的面颊,水面的人影也随之动弹。
他又惊到一般的缩回手,手背肌肉细微的抽搐了一下。
直至此刻,他才确信了水面的人就是自己。
当真恢复了!!
沈灼呼吸急促,连忙起了身,瞬间带起了一大片水渍。
容貌之毒被解了!
前世的他喝下一整碗,才导致身体被毁;而前几日他只喝了一口,竟是因祸得福了!
他强压着酸楚和哽咽,许久才平复好情绪。
沈灼回到了内殿,细心检查着自己的身体。
腰腹处出现了妖异花纹,像是一条缠绕着他的藤蔓,总共有十个位置,没有一个地方长出叶片。
回想起重生前的那个声音,沈灼确信这跟他需要做的事情相关。
可具体得做什么,他的记忆就好似出现了断层。
沈灼枯坐一夜,直至天光完全亮开,他才一把穿上了外衣,拿出一只木盒。里面有特制药膏,乃是之前耍泼朝老师的好友石煊索要的。
他重新为自己添补了栩栩如生的瘢痕。
太子要毁了他,自己却阴差阳错的恢复了容貌,无疑自己中毒那件事,太子和桓家就要洗脱干净了,他们大可以说是当晚的确是解药而非毒药。
如果要想把中毒的事情闹大,便得继续扮丑,然后告诉所有人他中毒颇深,才能在建康城内引起动荡。
沈灼要的就是这种动荡。
他要把中毒的影响扩至最大,乃至晋宣帝也必须为他讨回‘公道’和‘真相’。
沈灼勾描完毕,将木盒藏好,才朝着殿外喊了声:“来人。”
万喜守候多时,听到呼声后赶忙入殿,还仔细的添了炭,生怕他的殿下受冷:“殿下?可是饿着了?”
沈灼:“人呢?”
万喜立马反应过来:“您是说从暴室出来的那个黄门?”
沈灼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嗯。”
万喜眼底发狠:“您放心,奴已经示意让人好生折磨他,审问的太监不会留情。那个黄门费尽心思从暴室出来,奴要他爬着回去。”
沈灼:“审问的太监是谁?”
万喜:“好似是王鼎。”
沈灼不过多嘴问了一句,想确定叶听霜是真的没有翻身可能了。
可在听到王鼎的名字时,瞬间诧异的看向了万喜。
王鼎,三年后破格提升为八大中常侍之一。
王鼎惯会踩高捧低,这倒没什么,唯一的问题是他有‘折磨’小太监的恶趣味。
‘折磨’并非是字面意义。
长居宫中的老太监,有点不可告人的欲念,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沈灼一直不清楚叶听霜为何会如何恨他。
可方才万喜说……
“王鼎不会听你的,谁的授意?”
万喜以为沈灼不信,便慌忙解释:“王鼎不敢不听从的,自然是借了殿下的名义。”
沈灼猛地起身,一鞭子摔在了地上,不禁动了怒。
那不就成了他背锅了吗?
“混账!”
万喜咚的一声跪地,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只是殿下大病初愈,发这么大的火,万喜分外担心他的身体。
沈灼拧紧眉头,一股郁气升腾而起。
叶听霜前世以为是他的授意,遭到了王鼎的折磨,才这样恨他的吗?
那股无来由的恨意,他总算知道一点了。
该死!
若能利用好这件事情……
沈灼死气沉沉的眸子里迸发出熠熠生气,杀了叶听霜,或许真的不如驯服叶听霜。
沈灼:“我中毒的事已经报给今上了吗?是谁在管?”
万喜:“回殿下,是太子。”
—
东宫。
殿外一颗青松拂檐,参天而上,却被大雪压得宛若佝偻着腰的老者。
殿内则被热气熏腾,弥漫着难闻的酒气。
太子沈霄双指夹着一枚黑棋,专心致志的盯着错落的棋盘。
东宫内的两名官员正激烈的争论着,谁也不让谁。
“桓夫人怎的如此草率,为何不能等宗天朗无翻身之地时,再去动七皇子?”
桓明阴阳怪气道:“御史中丞,你是在质疑太子殿下的决定吗?再不动手,只怕石煊便要回朝了。宗天朗一旦脱困,我们做了多年的局便要毁于一旦!”
柏升冷声道:“下官自是不敢质疑太子殿下,可你们也太着急了。”
桓明看出他的不满,低声道:“二月的建康最是忙碌,距离岁除还有三天,今上要在那天受群臣恭贺。元正之会是历朝历代最重要的庆典,七皇子向来不受今上待见,哪怕将七皇子的事上报,今上也不会理会。”
柏升:“六皇子那边,不会捉住这件事……”
桓明:“这是一石二鸟的好计,七皇子的中毒不过是个引子,我们便是要推脱到六皇子身上去的。”
柏升瞪大了眼,内心狂跳了起来。
若是稳妥,便可一下子除去六皇子和七皇子两人,当真值得冒险!
“顶罪之人,可否稳妥?”
“那是自然。”
桓明的眼中迸发出冰冷的杀意,“今上已将中毒案交由我来负责,自不会留他活口。”
柏升长舒一口气。
“七皇子那边……”
桓明一甩宽大衣袖,语气里透着三分不屑:“不过是太子养的一个小玩意儿,能翻得起什么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