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塞尔学院Ⅱ

收起车票,维德无声闪开他明亮的目光:“e级是什么?”

“是阶级,学校里头类似贵族身份的东西,阶级高的学生会有一些特权,学院的资源会优先向他们提供,比如派车。”对方放过工作人员,牛皮糖一样自来熟地黏了过来,比划着苍蝇搓手,“亲人呐,学弟,本人芬格尔,如果你愿意提供一美元的救助,我们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了!”

维德只感觉是一只大型路明非在凑近。

他果断抠出一美元硬币塞给芬格尔,无视了对面的大喜过望:“不用还了。”

这个卡塞尔学院是怎么做到是个人都给他一种神经病的感觉……不过这些都是路明非需要应付的了,维德乐观地想。

“……还有自由一日,那可是我们学校一大特色……就是那种,可以在学校里直接玩,每年都有好戏看!……”作为帮自己凑钱到无限续杯可乐的报酬,芬格尔就着学院的鸡毛蒜皮讲到口干舌燥。

再次啪地扎上了可乐,他看向余光中那个身形笔挺的青年,人正面无表情地和工作人员交谈,那头乱毛和下垂的眼角也没能遮住压迫性的神情——

问题是除了脸,这位和资料上的路明非有半毛钱关系吗?

芬格尔笑出了声,朝着无情背身离去的维德欢乐地挥手送别。

路明非醒来时满头冷汗。

他做了一个噩梦,毫无疑问,月下荒原和遥远处漆黑的教堂影子,打着火把的人群在荒原上奔跑,火光不能照亮他们的面孔,所有的脸都隐藏在阴影里奔向圆月,而那轮月亮大得不可思议,半轮沉在地平线以下,人们从山巅向着月亮跳跃。

这一幕疯狂、瑰丽而又莫名真实,但这不是他冷汗的原因,第二个梦中那双鎏金的眼睛,那个沉默而悲伤的男孩……他的眼睛里仿佛燃烧着一整个世界。

“维德?”他为回忆中的画面打了个寒战,下意识在心里呼叫。

凌晨两点,夜深人静,路明非凝神等待却收不到反应,或许是睡了,毕竟接连活动两天,他以前也没这样给维德开放过权限,只能说特殊情况特殊对待。真没想到,从酒店退房刚把行李搬来车站,他竟然又睡着了。

“路明非,路明非!”有人小声叫他,挥舞着同样的车票,“要检票了!”

“哦哦哦,来了来了……”他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抬头就是着装古典的列车员,对方靠近得无声无息,像个幽灵——

等下,路明非眨眨眼,看清楚对方还嚼着口香糖。

cc1000次特快列车轻缓地停靠,华丽的车厢令人目眩,这一切明明该把他压得惴惴不安,但事实上路明非忙着读取维德这两天给他留的记忆,心不在焉下竟然显出几分镇定自若,那堆外文文件也只是让他哆嗦了一下。

——但那幅画还是把他给惊到了。

天空是混合着铁青色的火焰,唯一的巨树矗立着,已枯死的树枝向着四面八方延伸,织成一张支撑住天空的密网,荒原上枯骨满地,黑色的巨兽正从骨骸深处腾起,双翼挂满骷髅,张开巨大的膜翼后,仰天突出黑色的火焰。

路明非死死地捂住了脑袋,意识在天旋地转,除了一个凄厉的吼叫在回荡,还有另一道愤怒的咆哮报以回击,高热,炽热到仿佛金水融化,他盲目地摆头,却只能在发黑的视野中窥见浩瀚的冰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