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点,抬起头来,出国别给老路家丢了面子!”婶婶将他一把塞进候机厅时如是说。
可路明非下了飞机只觉得自己窘迫得像生产队的驴。
一方面,令海关啧啧称赞的品味杀死了他的钱包和游戏,另一方面,他的装备相当符合传统中国大学生的上学路,比如左右两只巨大的旅行箱和背后载着压力锅的背包,再比如编织袋里塞着的十二孔棉被,路明非精心规划把枕头和一只箱子捆在了一起,可护照还是只能叼在嘴里,行走起来就是一座移动。
但关键问题不在这里。
“cc1000次快车,有这班车吗?”值班人员把票还给艰辛负重的生产队新驴,眼睛里写满真诚。
然而口袋里只剩二十美元的路明非不是很想接受这份真诚……飘洋过海九死一生的摩西总不该饿死在迦南门口吧?
他奋力挪动到门外,靠着墙在心里喊:“维德,维德!维德——!”
“……什么事,快说。”睡眼惺忪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来。
路明非见怪不怪,甚至颇为热切:“对我现在处于贫困线以下的情况,兄弟你有什么办法吗?”
维德,从小借助在路明非身体里的孤魂野鬼,失忆的不明人士一枚。
自从路明非发现了这老爷爷金手指一般的存在,他很长时间内都觉得自己将会是名震天下的人物,只需要维德大爷奋起一把,他俩就能直接走向横扫世界的光明大道——直到他小学期末考语文让维德代考,总分数直逼倒一。
吃完婶婶的那顿骂,小路明非大彻大悟,靠人不如靠己,以及维德也不是万能的。
“走吧,去瑞士银行。”维德对他的窘迫短促嘲笑了声,“我之前炒股的存款在里面。”
“说真的,你确定?”路明非战战兢兢地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看上去更像随时准备逃窜的银行劫匪,虽然他的家当其实都存给了前台,“我这辈子和瑞士银行能有什么关系?”他剩下的二十美金全献祭给了公共交通。
“可你的学生证还是花旗银行的。”维德指明事实,“我在瑞士银行用你的名义开过户头和保险箱,不管怎么说,里面的钱也比二十美金多。”
【余额查询:331美元。】
“维德,你的炒股水平……”看清数字的路明非欲言又止。
作为吐槽机他的白烂话已经登峰造极,随想随发,基本脱离大脑管控,但吐槽维德的风险还徘徊在他的记忆深处。有一回路明非嘲笑了维德打星际的水平,那一刻,对方保持了沉默,但第二天上数学课的时候,路明非忽然发现自己失去了身体的部分控制——于是他惊恐地在班主任发问时自信起身,万众瞩目。
“你不是说没我同意你上不了我身吗?!”这是答不出问题被判搅乱课堂秩序、在走廊罚站的路明非。
维德只是冷笑:“但事实证明,愤怒向来是——”
“男人的春哦不对您继续。”他张嘴就来,显然舌头和大脑各自运行,等思维转过来才想起附赠一个略带谄媚的笑。
维德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