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泽在科研所工作,负责跟进的项目跟国家实验室对接,他向来不习惯抛头露面,但每次一有亮相机会,会尽量让自己出现在镜头里,哪怕他的身份只够隐在人群边缘。
楚明泽心里惦记迟玉挽,知道玉挽也惦记着他。
地方台的新闻播完了,今天没有楚明泽。
迟玉挽喂了一粒莲子吃进嘴里,舌尖尝到清苦的味道。
他关了电视,按例给楚明泽发送一条消息,举动熟稔,像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七八月的莲子粉糯甜嫩,回味甘甜。]
另一端没有动静。楚明泽已经七天没有回复他的消息了,最近一条停留在一周前的互道晚安。
料想明泽公务繁忙,迟玉挽收了碗碟,起身时,对方新进一条消息。
[明泽:迟玉挽?]
意外地,对面的“楚明泽”用一副陌生人的口吻,询问他的身份。
紧接着第二条。
[明泽:你好,迟先生。我是楚明泽的哥哥。]
碗碟脱手,搪瓷磕到手背又砰砰几声砸到地上,玉匙断成两截,碎在脚边。
夏夜的风吹到迟玉挽的脸上,他低下了头,薄嫩的手背蔓延开一片淡淡的青色。
八点钟的渡安潭慢慢沉眠,八点钟的盛江市却正霓虹漫天。
盛江市,楚氏集团的一幢高楼。
楚辙舟立在百叶窗前,表情生铁一样严肃冷硬。
男人生了一副挺拔威严的身躯,五官棱角分明,剑眉飞斜,长相极具威严。
即使是独处,西装纽扣始终一丝不苟,站姿端正如同一尊雕塑。
楚辙舟拿着楚明泽生前交给自己的手机,面庞无波无澜,心头生出几分荒唐。
七天前,他的弟弟楚明泽车祸身亡。
临死之际,楚明泽求他一定照顾一个人一生一世,那时候,楚辙舟才得知向来规矩守礼的弟弟竟然在外养了一个人,并且还是一个男人。
翻阅二人间对话框,交流有来有往,没有一句不该有的露骨,反倒更像出自故交的深切关心,或是一对默契无比的老友。
楚明泽下了葬,他终于腾出空,想起于情于理该要给这位迟先生一个交代。
明泽去世七天以来,迟玉挽对楚明泽说的话,此刻通通被楚辙舟看进眼里。
说“看”其实并不准确,用一种平静的审视更为恰当,冷锐的、不带丝毫情感的审视。
迟玉挽的叙话大多是平平的陈述,偶尔也有苦恼,似乎有点不沾边的可爱。
[玉挽:家里的洗衣机不转了。]
[玉挽:新买的睡衣被你的衬衫染成了绿色。]
[玉挽:七八月的莲子粉糯甜嫩,回味甘甜。]
楚明泽居然也会穿掉色的衬衫吗?楚辙舟不自觉蹙起眉头。
因为家庭原因,楚辙舟和楚明泽自小不在一处长大,兄弟之间谈不上多亲,何况在楚家,血缘关系一向是偏淡薄的。
兄弟二人逢年过节见过几次照面,同迟玉挽对话的楚明泽,和楚辙舟记忆中从来只穿黑白灰的弟弟相去甚远。
迟玉挽。
楚辙舟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却也生不起多余的兴趣。
楚辙舟承诺了弟弟会照顾他,但并非亲自照顾,他从来不是会在一个人身上耗费过多时间的性情,况且楚明泽的丧事本就已经耽搁他太久。
先去看一眼,半天时间,应当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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