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起的足尖,每一下都能踏在人的心尖上。
霍廷严不知道怎么跟白岁解释自己这鬼使神差般的一时兴起,他只是搂着白岁,由衷地感叹了一句:“很好看。”
说话间,他的眉眼低低垂着,盯着怀里的青年。
而在白岁看来,霍廷严的眼神,一直流连在自己赤/裸的腰间。
这让他感到一阵厌恶。
霍廷严的手正握着他的腕子,按在他的小腹上,大拇指爱不释手地轻轻拨弄着挂在他腰间那条链子,指腹偶尔也会“不小心”地划过他光滑紧实的腹肌。
这是一种极其暧昧,且带有暗示意味的挑/弄。
毕竟同床共枕了那么多年,这具身体已经相当接受,甚至是享受霍廷严的体温和触摸,但在这一刻,白岁却觉得自己更像是一件被霍廷严握在手中,仔细把玩的——
小玩意。
就跟他腰间的腰链,跟那些霍廷严送给他的小礼物,都没有什么区别。
替身,或许原本就不算是“人”。
白岁“很好看”,并不是他长得好看,也不是他的舞蹈好看,而是因为——
只有他才足够像闵修白。
他感到一阵恶心。
但他并没有马上挣脱霍廷严的怀抱,也没有制止对方的动作,甚至,他还不动声色地向后靠了靠,就像以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乖顺地倒进了霍廷严的怀里。
他挑着腰链的手指轻轻晃了晃,拨动着垂坠在一旁的锁扣,缓缓开口:“闵修白喜欢戴这种东西啊?”
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他说得也云淡风轻,但落入霍廷严的耳中却犹如一记惊雷。
醒来后除了见过医生、护士,和刚刚开车送自己过来的司机,霍廷严还没有见过其他任何人,就连昌伯都睡着了。
他对闵修白的事一无所知,完全不明白白岁为什么会突然要提到这个名字。
在他的记忆里,他们相处的这两年时光中,“闵修白”的名字明明从未被提及;甚至,这三个字对他来说,在某种意义上都已经可以算作一种禁忌了,就连身边最亲近的人轻易也是不敢随便说出口的。
白岁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
难道自己真的丢失了一些碎片化的记忆?
“我戴着这个,好看吗?”就在霍廷严陷入自我怀疑时,白岁正悠闲地晃动着手中的链子,幽幽问道:“是不是更像闵修白了?”
“或者——”
“我戴着比他更好看?”
要不然,闵修白都回来了,霍廷严还跑来找他做什么?
霍廷严不知道自己的记忆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缺损,但他可以确定,眼前的白岁,和他记忆里那个总是柔软乖顺的青年有些不一样了。
“你——”
他一把按住白岁随意晃动着的手,像是想要一道按住对方心里突然跑出来作祟的小恶魔。
“不喜欢?”
他沉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些微不可查的喑哑。
“不喜欢!”
这次白岁答得很快,一改方才那副悠闲随意的态度,语气冷漠又锋利。
可能霍廷严一时间也无法适应他突然的改变,微微愣怔,于是,他便趁着对方反应不及,突然发力,挣脱了霍廷严的桎梏。
当他向前两步,拉开自己与霍廷严间的安全距离,一个灵巧的转身后再回头,才发现霍廷严仍旧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没有,似乎也根本不打算做出任何动作,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眉心微蹙。
是了,霍廷严一直都是这样。
无论是表情还是眼底,他一直吝啬自己任何的情绪表达,喜怒安乐都藏得很深,甚至就算是不满,也很少说出口。
之前,白岁总觉得霍廷严这是礼貌,是绅士,是教养,是霍廷严对他的尊重;因为不管他说什么,提什么要求,霍廷严都从来不会出言反驳过,甚至都不会摇头。
但现在看来……
每当听到一句令自己不满意的话,霍廷严总是会像现在这样,微微蹙眉,低头沉默。
在生意场上,在谈判桌上,他从来不会直白地表达自己的诉求,让对方有机会看清自己的底牌;事实上,他只靠这种沉默中的威压,就足以让对方收回那些不该说的话,打住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他倒是不会这样对白岁,因为白岁,从来也不会让他失望。
起先刚在一起的时候,白岁也不太了解霍廷严,但他很聪明,想说什么之前,总会先小心翼翼地试探一下;一旦霍廷严沉默,显示出对话题的不满意,或者说至少是不太感兴趣,那他就会立刻打住话头,乖巧地沉默,或是赶紧说点别的什么。
后来,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他也弄清了霍廷严的脾气好恶,便连这些试探的步骤都省了——
霍廷严不喜欢的事,他就不会去做,霍廷严不爱听的话,他连说都不说。
他知道霍廷严喜欢懂事温顺些的,所以一直觉得,只要这样,霍廷严就会更喜欢自己,也会对自己更好的。
而后来的事实也不断证明,他好像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