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织成了一片幕布,男人接收到了薄以秋的信号撑着伞走了过来。
他看起来有些年纪了,昏暗的光线遮不住他脸上岁月的痕迹,笔挺的西装没有一丝久坐的褶皱,看上去很是得体老练。
这人很快就走到了薄以秋身边,得体的将伞撑在她的上方:“小姐。”
雨势比方才又大了几分,男人的声音不疾不徐,犹如急流中的磐石。
那飞溅的落水丝毫沾染不到薄以秋的裙摆半分,她的脚下只有被冲刷的干净的青石板路。
的确是上流社会才能看到的景象。
雨水落入河中的声音愈发频繁起来,横在视线中的伞柄将温冉和薄以秋从刚才平等相处的世界中分割开。
温冉对面前刚刚发生的变化接受的很快。
她采访过不少阶级跃升的成功人士,这个男人是他们普遍都会配置的助理或者管家,她虽然将薄以秋当做一个倾听的工具人,但也从很多细节察觉到这位工具人小姐身份不俗。
男人站定,薄以秋对他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目光依旧停留在温冉的脸上,那恰到好处的温和从容像是在告诉温冉现在可以没有顾虑的接过她的伞了。
而温冉也很清楚这把伞对自己很重要,但对于面前这个人来说,一把伞算不上什么。
如果她想要,会有千万把伞朝她递来。
不再有任何顾虑,温冉伸手接过了薄以秋递来的伞:“那谢了。”
说罢温冉抱起自己的相机转身离开,没有问对方姓名,也没有说还伞的事情。
能跟这样的人遇见实属难得,温冉十分清醒,不会抱有任何跟这人还有第二次偶遇的幻想。
这场暴雨来的并不急躁,像是要对大地徐徐图之一般,慢慢的又将雨势变大了些。
薄以秋并不着急回车上,她还站在原地,在细密如织的雨幕中注视着那个走得干脆的背影。
直到那到背影慢慢缩小到孩童的大小,直到她彻底消失在雨中。
薄以秋平静的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对身旁的男人道:“莫叔,回了。”
这个被薄以秋叫做莫叔的男人是她的管家。
薄以秋在很小的时候曾走丢过,被寻回后,薄老爷子亲自挑选了他,照顾薄以秋的日常起居,教她礼仪谈吐,是薄以秋至亲至近的人。
莫叔虽然年过半百,眼力却比薄以秋身边任何人都好。
那镂空的披肩随着薄以秋的步伐轻盈的飘摇着,纯黑的就要没入黑夜,可还是被莫叔很轻易的捕捉到它有一大半都被雨水沾湿的痕迹。
莫叔自己是不会有这样的工作失误的。
他给薄以秋打开车门,不解她为何助人为乐:“小姐要助人为乐,也没必要淋湿自己。”
薄以秋闻言顿了一下,接着从容的坐进车里。
她语气淡然,似乎并不将这件事看做什么大事:“举手之劳。”
可莫叔却不然:“我可没见过小姐对谁有过这样的举手之劳。”
他说着就给薄以秋关上了门,调高了车内的温度。
暖风绕过薄以秋的手指,将她身上的凉意吹散殆尽。
薄以秋不着痕迹的将自己的右手食指收了起来,上面还残留着温冉接伞时无意触碰到的温热。
雨水不断的冲刷着车窗,模糊了窗外的景象,只留下河岸边的灯光影影绰绰的亮着。
薄以秋侧目注视,轻轻勾了下唇:“以后还会再见到的。”
“看来我这个老东西的见识还是不够多啊。”莫叔笑着启动了车子。他从来都不会主动猜测薄以秋的想法,这孩子太难猜了,不如就期待着,“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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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敲击着玻璃发出一连串的声响,搬家公司的车闪烁着大灯。
在酝酿了近三小时的小雨后,天气预报的大暴雨终于还是来了,温冉幸运的在区鸥的帮助下搬完了家。
温冉抱着最后一箱东西进来的时候,区鸥正四仰八叉的躺在沙发上,一副累到歇菜的样子。
可就算这样,也挡不住她大骂庄澜。
她看到温冉回来了,又继续开火,咬牙切齿的,恨不得立刻打车去懿心酒店撕了庄澜。
“当初我看她一个小姑娘,柔柔弱弱的,还让你好好对人家。哎呦,我真是瞎了狗眼了,你说我这人怎么就看人这么不准!”
温冉听到区鸥这话,无声的笑了笑。
有了刚才在河边长椅上的倾吐,她现在对庄澜的那种愤怒已经好很多了。
她跟庄澜之间还有很多事情要算,脑袋不能被愤怒占据。
区鸥说的是又愤怒又自责,温冉倒了杯水坐到她身边,给她顺了顺毛:“还不准啊。这么多潜力股,你一投一个准,你们公司哪有你准的。”
“这倒是……”区鸥对着话很是受用,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下,接着看向了温冉,“不过冉冉,你接下来还要继续在你那破公司上班吗?”
温冉顿了一下,声音晦涩:“不太想了。”
不只是因为庄澜劈腿。
她们报社这几年有了下滑的趋势,她这个职位的记者赚的少了不少。前不久刚有人晋升,短时间内她是不可能了。
“那不如跟我去做私募吧!”区鸥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她知道温冉喜欢钱,诱惑道:“你比我脑子灵光,一年赚的肯定比做记者这五年都多!”
“不了。”温冉摇了摇头,她们朋友间没必要委婉,“我还是想做记者。”
“我就知道。”区鸥知道自己这次拉温冉入伙又失败了,头一仰重新瘫回了沙发,“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做记者做烦了啊。温貔貅,你玩股票搞基金都能赚那么多,来私募早就赚大了,开开窍嘛。”